“我妈妈…”陆明天喃喃地重复着,小小的身体仿佛被另一头的人牵引着,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了两步,语气看似平淡,却已经在酝酿不安的情绪。
在基地长大的岁月里,陆明天早已习惯了“没有妈妈”这个概念,基地里像他这样的孩子并不少,单亲的、孤儿的比比皆是。
爸爸和给予了他毫无保留的爱,团队的叔叔阿姨们也对他关怀备至。
这份厚重的爱,像一道坚固的屏障,将一些想法很好地隔绝在外,就算偶尔也会想,自己的妈妈在哪里?但这念头也不会停留太。
然而这一次,程墨是自己亲舅舅的事情被说出来,也就意味着,陆晓和自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父子。
所以自己的亲生父母,就在这里吗?就在眼前这片被废墟和黄土覆盖的山洞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楚猛地冲上鼻腔,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扼住。
陆明天努力想维持表面的平静,小脸紧绷着,嘴唇抿成一条倔强的直线,但那双大眼睛里,水光迅速积聚,吸了吸鼻子,带着浓重的鼻音,终于忍不住抽泣了一下:“爸爸…”
陆晓将手放在陆明天的脑袋上,蹲下身,动作轻柔地抚摸着:“我就是在这捡到你的,那时候,你小小的一团,还没有只猫大,可你那哭声啊,又尖又亮,比鸟叫还嘹亮,没想到一转眼,那个差点被埋在废墟里的小不点,你已经这么大了。”
他顿了顿:“明天,不要怪你舅舅,他已经很尽力在保护我们了,那场战争,你失去了亲生父母,但你程墨舅舅,同样也失去了他的妹妹,这些年,他远离人群,他是在惩罚他自己,他恨自己没能保护好妹妹,没能保护好你。”
“我没有..没有生…舅舅的气。”陆明天不再强忍,滚烫的泪水终于冲破了最后的防线,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他抬起小手,胡乱地抹着脸颊,可泪水怎么也擦不干。
“我只是,好害怕…我好害怕,爸爸,我怕你不要我了。”
陆晓将陆明天抱在怀里,他知道,孩子压抑了多日的恐惧、不安、对身份转变的无所适从,在这一刻彻底宣泄出来了。
手臂收拢,将陆明天牢牢护在怀里:“说什么傻话,爸爸永远是你爸爸。”
不远处的树林边缘,传来一阵细微的草叶被踩踏的沙沙声,父子二人抬头看去,程墨的身影出现在树荫下。
陆骁轻轻拍了拍陆明天的后背,鼓励着:“去吧。”
陆明天从陆晓的怀抱里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树影下的程墨,吸了吸鼻子,小脸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痕,无意识地勾着衣角,迈开了脚步,小心翼翼走向程墨。
程墨的心几乎提到了嗓子眼,他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一步步靠近,能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汗,喉咙也干涩得发紧。
就在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几步之遥时,陆明天突然停下了脚步,他抬起头,泪光闪烁的大眼睛看着程墨。
下一秒,陆明天突然一个小跑加速,一头冲进了程墨的怀里,小小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程墨的腰,大声喊了一句:“舅舅!”
程墨浑身猛地一震,仿佛被这声呼唤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又像是卸下了背负多年的千斤重担。
难以言喻的酸涩和释然从心底最深处汹涌而出,直冲眼眶,他下意识地、几乎是踉跄着张开双臂,将这陆明天紧紧地拥入怀中!
太多年了,为了报复自己,选择远离人群,像一个苦行僧般自我放逐,用那些危险的异能实验折磨自己的身心
如今终于得到了解放。
“舅舅在!舅舅在….”程墨的声音哽咽破碎,滚烫的泪水再也无法抑制,浸湿了陆明天肩头。
二人就这样,在温暖的阳光下,放声痛哭。
陆晓擦擦眼角,铁汉也被这幅场景感动到柔情,一株不知名的白色小野花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不知过了多久,宣泄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细微的抽噎。
程墨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情绪,轻轻拍了拍陆明天的后背,声音沙哑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轻松:“好了,不哭了,来,舅舅带你去另一个地方。”
牵起陆明天的手,陆骁也走上前,默契地牵起陆明天的另一只手,三人并肩,在程墨的带领下,绕过了那片被废墟封堵的洞穴,朝着山谷更深处走去。
穿过一小片更为茂密的树林,眼前豁然开朗,一面巨大的灰褐色山壁赫然出现在眼前。
这面山壁显然经过了人为的修整,成了一面巨大的纪念碑,上面密密麻麻深深浅浅地刻满了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