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个人记什么东西全靠心情,完全是随机的,并没有刻意记什么,所以有些东西或许一开始记住了,但潜意识里觉得不重要,时间久了就舍弃了。
林泽与以前不是没看过苏可意画的Q版人物画,但从来没有琢磨这根线条什么意思,这里的字母又有什么含义。
但这次一周年的画他看得挺仔细,因为就算他是外行也能看得出来,这次的画风和以前不一样。看久了呢,就觉得那小人看着很顺眼,比以前的都更像他。于是他就顺手找了商家定制了个亚克力牌子,又顺手挂在了书包上。
当在楼下看到版画上的字母时,他的脑子自动浮现了玩偶上的与之相同的字母,二者合二为一,直指真相。
他本来并不确定那位死忠粉是苏可意,但偏偏他知道那块板画是她们班的,而“su”和她的网名“skysky”让他连排除法都省了。
怎么说呢,诧异肯定是诧异,他真没想过世界会这么小。
走上楼梯的时候,他脑子里过了一遍苏可意的行为,忽然就全明白了,人家没说谎,她的“喜欢”真不是那种“喜欢”。
然后想到自己自作多情的想法,头顶一片乌鸦飞过。
到了五班门口,苏可意正出来,她低着头看着张卷子,连个正眼都没给他,那时他就明白了,她在生气,不想看见他。
林泽与忽地想起昨晚,她转身时,他不是没看见她手臂流血了,她皮肤很白,以至于那抹红色看起来无比扎眼。
但他想的是,这和他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他做的。现在也是这么想,他们本来也不熟,平白无故的这么关心要多奇怪多奇怪。
那天晚上,苏可意临走前,又转身回来往前小跑几步,扬着笑,两只手同时对他挥了下,热情高调地朝林泽与说:“林泽与,学校见!”
他那时候是怎么回的来着?
天只剩下一点光亮,正处于边际,越过界就会变得彻底漆黑。路边竖着几根电线杠,不知道是谁用一条废弃的电线绑在两根电线杠之间,在上面物尽其用地晾起了衣服。
都到这个点了,还有几件衣服没收回去,随着风飘来飘去,一条男士内裤终于遭不住,连着衣架一起掉落。
天上的星星还挺多,很符合江俪的城市定位,空气质量高,月亮,星繁。其中有一颗星星与众不同,是红色的,一熄一亮,还在不断移动,别傻了,那不是星星,是飞机。
林泽与站在原地,视线从飞机,再到下边那条掉在地上的内裤,目光转开的时候,苏可意还在好奇地往那看。
林泽与不冷不淡地瞥她一眼,心里稍微觉得庆幸,要是他没把自己的内裤捡走,指不定现在被看的就是他的了。
他掀着眼皮,整个人看着很平静沉稳。而他的手插在兜里,像是在掩盖也像是对自己清白的无声保护。
蝉鸣为他的话音伴奏,焦躁,激昂。风华正茂的年纪里怎样都是意气风发。
——“最好不见。”
*
苏可意受到了极大打击,就像是刮彩票,都已经看到“一等奖”里的“一”了,结果全部刮开发现,那是“谢谢惠顾”里“谢”字中间那一横写得长过了头。
嗐,她故作老成地安慰自己说:人生不就是这样,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落……吗?
然后,她感觉打击更大了,上一秒还以为是林泽与,下一秒就告诉她其实是假的林泽与,这么大的落差,这和坠机有什么区别。
答:没区别。
视野里忽地出现了一双黑色的匡威。
苏可意刚刚去了厕所,结果三楼的厕所“爆仓”了,所以她只好另辟蹊径去了四楼的。
此时她正从楼上下来,因为打击太大,全程低着头,也没注意前面的是谁,主动地往旁边挪了一步,结果那双帆布鞋也跟着挪过来了。
苏可意抬头,见到的是淡笑着的莫淮北,于是神情平淡对他说:“学长你挡我路了。”
莫淮北身边的男生怀里抱着一箱牛奶,闻言空出只手,嬉皮笑脸地扯了下他,“干嘛呢你。”
“抱歉。”莫淮北面露歉意,眸子仍然笑着,他将手上的一瓶牛奶递过来,“当是赔礼。”
苏可意刚想拒绝,莫淮北旁边的男生一把抢过他手里的牛奶,直接递到了她手上,笑哈哈地看着她说:“没事的学妹,不要白不要啊,他请了一班的人,又不差你一个。”
苏可意对上莫淮北的眼睛,他的眼睛和他给人的感觉一样,温和内敛,如沐春风。
有点……奇怪的眼熟。
见苏可意看他好一会儿了也没说什么,莫淮北微微歪了下头,主动将视线放得更低,嘴角上扬,很少见地,他的语气里多了几分玩笑,“谢谢?”
苏可意脑子里正想事情,没太听清楚他说了什么,听到一句“谢谢”,条件反射地脱口而出一句“不客气”。
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面前的两个人都已经在笑。
莫淮北没忍住轻笑了声,“好的,拜拜。”
苏可意还站在原地,觉得莫淮北刚刚那个挥手的动作似曾相识,学她的,肯定。
苏可意看着牛奶,心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眉心微皱。
林泽与他们已经到了上一层楼梯,隐约中她似乎听到莫淮北旁边的男生在问他:“那小学妹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