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生间的墙上意料之中有一面镜子。
裴攻止转过身,别扭地扭着脖子,去看镜中自己的背后。
除了伤疤什么也没有?他不禁有些诧异。
但有一块伤看起来很怪,非常平整,四方方的,巴掌大小,皮肉就像被刀片刮掉了一层一般。
他动动肩胛骨,疼的灼心。
果然昏睡着什么都不知道挺好的。
醒过来后他很难入睡,绝大多数原因是因为浑身是伤,一动一擦就疼的不舒服。
裴攻止心中有一块疑影,就像背上那块奇怪而整齐的伤疤。
他回到了床边坐下。
望着黑暗的窗外,裴攻止关掉了灯。
在满是药膏刺鼻的味道中他被熏得头昏脑涨,再也睡不着了。
他又不住想起隧道里男人展示给自己的那个刻有自己名字的骨灰盒现在哪里?
想起了赤明诚……
想起了那个装着明诚仅有不多的骨灰的玻璃瓶子又在何处……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算什么状况,但很明显铁定不是监狱的保外就医。
他还想小芽。
想那个隧道里的男人到底是谁,想小芽跟对方究竟什么关系。
也忽然想到了装着明诚骨灰的海蓝色的瓶子,正是今日的男孩给自己的。
而这个男孩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越狱的那天帮助自己?
现在也依旧在帮他,虽然有点差强人意。
在这一堆的疑惑中,裴攻止最最想的还是他— —陆歧路!
不知道歧路现在是否有自己的消息。
裴攻止希望陆歧路什么都不知道,只认为自己还在哪里坐牢就好。
他怕歧路知道,因此担心,但又挺想听听那个人的声音……
裴攻止尝试走出房间,尽头有一处护士站,里面只有一名熟睡的小护士。
他拿起柜台上的座机,却发现只能拨打内部电话。
裴攻止折了回去,路过其他房间时里面几乎都是黑的。
这里空荡荡,好像只有他一个人,不免有一丝诡异。
人太清醒的时候,有时候就会怕。怕身边的一切,也害怕自己。
他回到房间就那样干坐了一夜,竟再也没有勇气出去。
漫漫长夜的孤独,是很难被安抚的。
一扇窗外星星点点,房子里安安静静,而一月前同样是某间病房里,醒来的陆歧路却选择了再次用另一种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 —— ——
医院的楼顶真冷,即便是夏季。
陆歧路站在高高的站台上,衣衫猎猎作响。
他的脚下是整座城市的霓虹,壮观却凄冷。
黑暗的城市上空是无尽的孤独。
他已经醒来两天,但他又要活不下去了。
臧西西仅仅是买了一顿饭的功夫,再回来陆歧路就不见了。
他询问了许多人,有一个病人家属看见歧路朝着天台而去。
赶到天顶时,陆歧路就站在大楼边缘,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落。
臧西西震惊地看着他,甚至不敢发出声音。
他慢慢靠近,和着楼顶的风,佯装镇静,轻声问他:“你在这儿干什么?”
陆歧路听见他的声音,回头的时候,楼顶有一缕淡蓝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那是医院耀目的霓虹。
此时此刻却如此凄凉。
陆歧路的眼角始终挂着泪痕,未曾干涸。
他所有的脆弱都在这两日内尽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