亢锡荫目送裴攻止到门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决定开口:“其实在你走之前,我觉得你还是应该向你的‘救命恩人’道个谢,顺便赔个不是。”
裴攻止顿足,亢锡荫依门而立,严肃认真道:“还记得你把我推出门,揍他那次吧?就没两天的事儿。”
裴攻止知道亢锡荫指的是那毛头小子,他点了点头,毫不心虚的回应:“记得。”
“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你把他打出毛病了,肾挫伤。始作俑者,不想负责,但总要道个歉吧?我本来不想说,可他这几天挺难受的,对给你二次生命的人要报以感恩之心才是。我觉得你欠他一个道歉。”
裴攻止心头咯噔一下,面上未有表露,口中一时无言,只听亢锡荫又道:“你知道吗?他只有那唯一一颗肾了。”
唯一一颗肾?
亢锡荫看着对面的男人,似乎知道内情似的,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般惊讶。不过,对于裴攻止来说,方旗扬只是一个陌生人,对陌生人没有关心度是很正常的。
看着他面无表情的样子,亢锡荫却莫名有些生气,动身走近两步,蹙眉又道:“他唯一的那颗肾也不太好,现在雪上加霜,你真的很粗鲁知道吗?当兵的也不都是你这样,我见过不少兵哥哥是很细腻的男人。谁知道呢,也许你是兵王所以才这么与众不同吧。你知道为什么小方会有肾病吗?”
“为什么?”裴攻止下意识追问。
“哈!我还以为你真那么无情呢。”亢锡荫调侃间苦涩一笑,继而又道:“他小时候因家中疏于照顾,有一年生了病,照看他的阿姨给他买了些药。而那些药就是你在资料里看到的,小方他……也是千万感染者之一。很不幸因那些药导致他患上肾脏方面的疾病。”
看来真的很严重,已经严重到摘除一颗肾脏的地步吗?裴攻止报以同情的想。
“他就剩一颗肾脏维持生命了,你倒好,又打出个肾挫伤来!”亢锡荫言语中都是责怪,裴攻止眼中浮出一丝抱歉。不过,在片刻沉默后,他抿了抿干涩的唇,没有任何愧疚心道:“我想我已经还过了。”
虽然那家伙揍自己那拳起不到任何伤害作用,但至少应该能让对方心里好过些吧。
“你要走就走吧,我只是觉得你真挺心狠。”亢锡荫随着裴攻止的步伐同行,一边在他耳边喋喋不休着:“我真难想象小方的心情,以为找到一个可以帮助像他一样的那些受害者出头的人,却无情的拒绝了自己。你知道那些案子和你或多或少都有些关系,你的确是个优秀的线人,如果能为我们所用的话。”
亢锡荫耸耸肩,无奈道:“现在希望没了,应该就只剩下绝望了吧?他一定很难过。他父亲的案子或许永远都不会翻案了。”
亢锡荫也有不甘,总想最后再逼这个男人一把!
他审视着裴攻止的侧脸,表现的若无其事:“你还不知道吧?他原本不姓方,姓温。后来被方伯伯收养才改了姓名。”
亢锡荫话落的瞬间,似有什么东西击打在裴攻止的心房。
这让他不大想听,可耳朵就那样竖着……又不得不听,故而,忍不住打断对方:“这些话是那人让你来说的,还是你自己刻意打的感情牌?你知道我跟他没什么交情吧?我这个人真的很没同情心,说这些是没用的。”裴攻止一连串话显得很无情。
亢锡荫撇撇嘴,不以为意的继续:“温礼士是他生父,他们一家全都毁在了仁寿制药上!小方无父无母,一个人在国外生活了很久,还要忍受病痛折磨。你真的是很重要的线索,自身素质也硬,可以成为优秀线人和线索,帮我们一起调查案件。我和小方一样,的确视你为希望,可惜,现在我们被最可能提供帮助的人无情拒绝……仁寿制药和桑陈那辆货车关系很大,温伯伯能不能翻案,温家能不能平反,你是至关重要的线索,不只是温伯伯,这背后牵连了很多无辜的人,不过可惜了……啧啧,你说小方的命怎么就这么差呢?”
亢锡荫扁扁嘴,自怨自艾。不知是真遗憾还是故作遗憾,也不知他说的话有几分真假。
裴攻止站在原地未动,只听亢锡荫又道:“你知道他消失的那颗肾脏去了哪里吗?”
能去哪里?出了问题摘除了呗?
至少按照亢锡荫上面的理论应该是这样才对。
裴攻止没接腔,亢锡荫漫不经心的继续:“他自己只记得是被人摘除了,以为做了肾脏手术。但那年救援队联合国际警察找到他后,往后调查出的结果却惊人的可怕。”
“国际救援队?”裴攻止蹙眉,凝视着亢锡荫,对方点头继续:“我不该说这么多,但你就当我想博得你的同情吧。我知道这些话小方绝对不会和你讲,他对你其实有点不同,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因为仁寿制药,他的父亲温伯伯死后,他就被送往国外生活。不幸的是不久他就被人绑架,后来被解救出来时,那时的他刚下手术台没几天。孩子的印象总是会出现偏差,你知道的……他只知道自己躺在手术台上,任人宰割取肾,可事实却比这更加可怕。”
亢锡荫正身,严肃的问:“你知道什么是‘秀色’吗?”
裴攻止不懂,但听着那些发生在那个男孩身上的事,他的眉心更加深刻。
亢锡荫的表情有些惊恐,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事,回忆着:“如果不是听我父亲说起那些,我不敢相信这世上有这么多肮脏可怕的事情在发生。秀色——简单来说……就是执着于吃掉对方或被对方吃掉的心理变态的人。而小方……他的肾脏就被这种人取出,然后……吃掉了……”
亢锡荫说的那样轻松,裴攻止听着只觉得不可思议。
“吃掉他肾脏的人已经被抓捕归案,但小方的肾却再也回不来了。而吃掉他肾脏的男人身上有一处文身,那处文身就在我给你的那堆资料里有提到过,你真的没兴趣知道更多吗?”
亢锡荫顿了顿,眼神涣散:“我知道小方想复仇,你们是一样的目的,应该抱团取暖,单枪匹马很难战胜那些人的。我们应该一起让那些所有伤害过你、你弟弟,乃至小方的畜生们付出代价!小方已经做不到了……因为他没你这么好的身手和先决条件,他的身体不允许他承担更多。唯一能做的就是动动脑,用用关系,连他那样的人都不甘心放弃,你倒是忍心?想一想你弟弟吧,他在经历了那般凄惨的虐待时一定很害怕,很辛苦。还有赤医生?如果你能与那些人抗衡就不会等到今天,也不会差点死在监狱里!和我们合作吧?我们会给你提供最坚实的堡垒和最佳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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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的长廊尽头,一间房中,方旗扬手握门把,门敞着一条缝隙,他迟迟未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