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女人横抱起一个男人。
她把他放到冰棺里,不知道瞧见了什么,距离太远,苏澈月看不清。只见她惊慌失色,丝毫不复往日沉静端庄,半是癫狂地呼喊:“轮到谁了……今夜轮到谁了?!”
什么轮到谁?
“沁竹,是不是沁竹?!沁竹来了吗?”她冲到房间外,苏澈月听到按下机关的声音,闻声回头,一道绛紫色长影落了下来。
姜织情陡然变调:“是你?”
“姜姑娘让我好找。”
也许是温度太低,吕殊尧的声音不像平时轻快明亮,相反地有些干沉,像是有谁在他胸口烧了把火。
“吕殊尧……沁竹呢?你把沁竹藏起来了?!”
“不是你说的吗?事关重大,少让其他人掺和。”
姜织情脸色一变,转目看向冰棺,回首时神色张皇又狠绝。
“徊尘等不了……苏澈月,苏公子!求求你!引魂,引我的魂!”
吕殊尧状似不经意地走上前问:“常宫主怎么了?”
见他靠近,姜织情仿佛脑中有警铃大作!她骤然拦上前,化出本命剑向吕殊尧刺来!
“湛泉!”
两把长剑在冰窟里打得激烈难分,铛铛声响彻密闭空间,空气都为之震荡!
吕殊尧毕竟只恢复了一成修为,即使他身法再快反应再灵敏,湛泉剑也很快没了灵力灌入,剑形越来越不稳。原本他还不动声色地支撑着,直到姜织情冷然一笑,猝地调转剑刃,朝轮椅上的白衣人击去!
吕殊尧眸光一乱,想都不想地追她而去,姜织卿近身轮椅却不攻击,往扶手一撑,反身翻过追得极近的吕殊尧,从后挟住了他,手掌锁着他命脉。
身法了得!
吕殊尧感受到这双手并不小巧,反而可以说得上宽大。那修长指尖稍用了点力,吕殊尧被卡着咽喉,瞧见苏澈月用力撑着轮椅试图站起,同时脱口:“别杀他!”
话一出口,语惊三人。
姜织情顿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原来二公子能说话。”
她掌心继续用力,吕殊尧半张着唇艰难地试图呼吸,“二公子一直在骗我们?”
苏澈月眉心紧紧蹙着,不知是不是错觉,吕殊尧觉得他脸上血色都褪尽了。
“放开。”苏澈月说。
“放开?可以啊。”姜织情温柔不再,冷厉威胁道,“二公子先替我召魂!”
常徊尘突然晕厥,本以为身为弟子的姜织情会六神无主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做,谁曾想她反而表现出了掌控者的姿态,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好,”苏澈月答应得极快,“你先放开他。”他从灵囊里拿出移魂结:“这是移魂结,也作引魂用。你跟着我念法诀,将自己的生魂释放出来——姜公子的尸身在哪?”
姜织情略一迟疑,手掌力道微松。苏澈月紧盯她一举一动,半晌后,她才道:“召来的魂,可能入宫主的身?”
苏澈月顿道:“那常宫主自己的生魂便会被挤占。”
姜织情无动于衷。
苏澈月道:“如果你真想这么做,为了保证引魂、召魂、移魂能一气呵成,姜姑娘先尝试引魂,再用移魂结将常宫主生魂换出来,确保姜公子亡魂能进入常宫主肉身。”
姜织情道:“不必了。”
“什么不必?”
姜织情不作任何解释,宽掌一翻直接劈向吕殊尧后颈,惊得苏澈月又道:“我已经答应了,你——”
“二公子不必这么紧张,只是晕过去了而已。”
她念着苏澈月说的法诀。不多时,一缕魂相悬然飘于半空。
苏澈月一见这魂相,不由得凝目。
这魂长身玉立,眉眼和姜织情极像,可是气质挺拔俊凛,分明是……
生魂又自己念了法诀,钻进常徊尘体内。
苏澈月探了探移魂结内部,空的。
他心下已有几分明了。
苏澈月说:“可以了,引魂与移魂都没有问题。”
那缕魂相便回到姜织情身体里,姜织情眸里重新有了焦:“可以正式开始召魂了么?”
实际上,苏澈月根本不懂什么探欲珠召魂。原本这一趟来是想探明那夜听到恶欲背后的真相,还姑娘们安宁,同时找悬赏令。
没想到,事情到现在反而变得棘手了。
说到底,是他现在力量实在太微弱了,根本无法自保,遑论保护他人。
可是仔细想想,说他愚蠢也好,鲁莽也罢,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倘若遇险应当如何,迎险而往几乎成了本能。
若是以前,他修为高强近乎天下无敌的时候,根本察觉不到这样不谨慎的行事风格有什么坏处。遭恶鬼炼狱一劫后下山,经历过田今巷和现在的灼华宫,苏澈月才明白,现在的他实在是任人可欺,他随时都有可能受伤,随时都有可能会死。
可即使是这样,还是有人陪着他。
那人情况比他好不到哪去,经历过恶鬼炼狱,差不多亦是剑风一扫就倒,如今在修真界有如蚍蜉。
可他还是愿意陪着他。
陪着他犯傻,陪着他犯险,陪着他受伤。
苏澈月望向吕殊尧,神思竟然出现几瞬空白。
“二公子?”姜织情催促的声音响起。
“二公子不会,又骗了我一次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