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前一天整个锦川都下起了雨,细雨绵绵如丝,落在写字楼的窗玻璃上。
玻璃里头只有一盏灯还亮着,电脑前的青年十指快速敲击键盘,一串串代码令人眼花缭乱地不断跃出。
桌上时钟的指针划向夜晚十一点半,空气中噼啪的键盘声一顿,青年食指按下回车,屏幕上整个程序瞬间运转起来,欢快的音乐声流窜在整个办公区。
“叮——”
右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条未读短信弹出。
青年稍稍向后仰靠在办公椅背上,伸手拿过手机,仰头的角度刚好让头顶的灯光照亮脸部。
青年额前细碎的黑发有些凌乱地翘着,漂亮的眼睛下方透出些熬夜劳累后的青黑,下雨时凉意簌簌,不多时空气中就传来几声闷咳。
“咳咳……”
【盛炽5109xxxxxx您好,您申请执行的(2025)锦0109xxxx号案件,经锦川市人民法院采取相应执行措施,于2025年4月4日执行到位案款1890000.00元,如无特殊情况申报,本院执行人员将于三十个工作日内汇入您的账户29868xxxxx8976。】
同一时间,ip地址为本市的陌生电话打了进来,刺耳的铃声伴随着震动显得有些吵闹,盛炽熟练地把该号码挂断拉黑,截图法院的短信,又打开微信。
绿色泡泡一点开,新的好友验证就跳出来,草草翻看一眼,扫过末句“我可是你亲舅舅,你之后还得在我公司上班……”,见验证备注栏的长篇大论从求情发展到谩骂,青年的嘴角始终挂着笑容。
盛炽果断拉黑这位亲舅舅。
他找到消息界面的两个置顶人,挨个打开只有他单方面发去消息的聊天框,将截图的短信发过去,又向上翻着聊天记录,视线停留在两张黑白照上。
“爸妈,钱我已经拿回来了。”
“等明天我回去给你们扫墓。”消息发出去,一如既往收不到回信。
法院的短信让盛炽的心情回暖,他伸手捏了捏鼻梁,转头关掉公司电脑,无视陌生号码狂混乱炸的信息,关灯从公司离开。
最近熬夜作息混乱,盛炽加班没吃晚饭,走几步后有些头昏脑涨,下雨后四肢关节又隐隐作痛。
“明天得去药房抓点中药,把身体调理一下。”青年伸手摸了下自己手腕脉搏。
雨珠从撑开的黑伞边缘滚落,路灯下盛炽的影子在街道上步行,四周的店铺从身侧路过,app的震动从口袋里传来,点开屏幕一看,显示自己关注的作者刚更新了小说。
他毕业前在学校读的是计算机专业,平常也没有什么多余的爱好,除了打游戏就是看点网文,这个叫侃大山的作者他关注了很久,新开的文题材是全息游戏爽文,才更到一半。
侃大山很会设置悬念,昨晚上盛炽刚熬夜把连载追完,这会儿路上漆黑一片,他点进书架打开新章节。
现在已经十二点,街道上商店全都打烊,四周有风夹着雨吹过来,凉意穿透外套侵入关节,盛炽倒吸气“嘶”了一声,忽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坠在伞面,又从伞上滑落。
他下意识收起手机,把那东西接住——借助路灯的光,看见落在他手心的一张彩票。
没写明彩票类型,也没有商家信息,只能看到上头放大加粗的三个红字“特等奖”。
“哟。”盛炽一哂,这是走在路上中了头等奖?
他往前走着,仰头把伞挪开了点,让路灯的光落在彩票上,这才看清最下方的四个小字。
“全能大神……”盛炽有一瞬间的晃神,总觉得这四个字很眼熟。
青年眯起眼睛思索,“这不是侃大山的新书么。”他转头去摸衣兜里的手机,却没料脚下毫无预兆地一空——盛炽的脑子也跟着突然变得一片空白。
等他在下坠中回过神来的时候,四周的空间已经变窄,只余下身侧猎猎作响的风声,还有头顶最高处昏黄的路灯。
手上的彩票脱手后又一把糊上盛炽的眼睛,在坠入冰冷井水的前一刻,青年只来得及在心中操蛋。
“——谁他爹的把井盖偷了!”
“噗通!”
无边的水流将盛炽淹没。
一阵风将井边的黑伞吹得滚了出去,清明的雨渐渐停了,宽敞的路上车辆又开始川流不息。
一封辞职信定时发送到盛炽舅舅的个人账号里,随后所有相关的工作群都被置顶了同一个视频。
有人好奇点开,《红日》的旋律就从软件里传出来:
“这个老板是个混蛋
这个老板是个混蛋
这个老板霸占外甥父母的遗产
祝早点倒闭,望早点破产
别忘记人在做事天在看……”
视频不断循环播放,被置顶在所有的工作群,欢快的音乐伴随着黑底白字的弹幕,在清明节的早上九点,掀起了轩然大波。
秃顶又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正在自家惬意地喝着茶,转头就接到秘书的电话,随后大惊失色地打开手机,血红的弹幕和诡异的音乐声直接在他手机里炸响,但他使劲浑身解数都无法将手机声音关闭。
“啊!”中年男人被吓得跌倒在地,紧接着又有警察直接上门。
对方声称收到有人的实名检举投诉,检举他挪用公款,其中还涉及到商业犯罪,警察手里的证据很足,上门正是要带走他配合调查。
秃顶中年男子一听,直接腿软倒地,两眼一翻差点晕死过去。
“盛炽……!”
——
“阿嚏!”
嚏嚏嚏嚏嚏——
空荡的环境让回声传出去很远,在盛炽睁眼的一刹那,四周的阳光争先恐后地落在他身上。
像是沉睡在黑暗中的时间太长,视线中骤然涌入刺目的光,盛炽只觉得眼睛有些刺痛,便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宽大的白色衣袖就这么晃进视线。
盛炽疑惑地“嗯?”了一声。
等眼睛适应强光,视线扫过目力所及的一切,盛炽的眼神逐渐失去镇定。
谁能告诉他,为什么前一秒他踩空坠井,下一秒就出现在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
蔚蓝的天际之下群山环抱,远处瀑布的流水声传入耳中,盛炽抬眼望去,云与山与水几乎融为了一体。
而他站在一处湖泊中央,身下是一朵盛开的莲台,湖中活水流向前方断崖。
这给他干哪儿来了,还是国内吗?
盛炽脑子有些宕机,素白的影子倒映在湖面,陌生又熟悉的模样令他脑子一激灵,蹲下身的同时忍不住伸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
“嘶。”还挺疼。
湖水缓缓向前流淌,微微的波澜上,盛炽也看清楚了自己现在的样子。
脸还是他自己的脸,五官都是盛炽自己平常见到的样子,只是从前他一头细软的碎发如今长度疯长,如瀑铺开在脚边,雪白的发丝几乎将他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衣料穿插,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这穿的是什么……古装?”
盛炽抬手时衣袖往臂弯滑落,他的视线便被手臂上蜿蜒的金色纹路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