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子衿将视线投向窗外,状似不经意开口:“为什么那些修士都不听你的呢?”
曲有晴双腿一蹬,仰头把后脑勺靠在椅背上,无所谓的语气中沾染了难以忽略的嘲弄和怅然,“因为我是个术修,还是个女人。”
虽早有预料,越子衿却还是不解,“你说为什么明明同样是修仙,那些剑修就是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呢?为什么你都强到这个地步他们还是放不下偏见呢?”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因为他们是蠢人啊。”
得到这个共识,她俩都戏谑地笑了。嘲笑反抗大流的自己,也嘲笑这个垃圾的世界。
“青青,”曲有晴问了一个埋藏在她心里一千年的问题,“有没有可能,当时我应该放权给剑宗的人,成为被他们利用的武器。这样或许不会让那场战争变得那么……难看。”
“没有这种可能。”越子衿不假思索回答,“以他们的品行成不了大事,只有手握足够的权利才能有话语权,你当时能做到的就是最好的。”
她的话击碎了一直压在曲有晴心头的巨石。
她以前坚信自己一定做得足够好了,但是一千年的漫长时光让她画地为牢,不能和任何人沟通的日子里那个问题不断敲击着她的自信,就像聚沙成塔,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疑窦凝聚成一团疑云,遮住了本心。
她太需要和一个人说说话了。
原来不止越子衿把她当做了连接过去的坐标,她也把越子衿当成了重新连接这个世界的媒介。
甚至她这个坐标或许随时可以被拆除,但那道媒介于她的意义永远是最重要的。
“不过从结果来说我也还是失败啦!你们现在的历史课本都不详说千年前的旷世之战了,把我的存在磨灭得干干净净!”曲有晴张开双臂,像一滩没骨头的泥巴一样瘫软在椅子上。
“你只是没完全成功。”越子衿不同意她的说法,“就是因为你强得实在超过他们的掌控范围,他们才急于掩盖那段过去,毕竟他们的能耐也就只能欺负死人不会说话了。”
曲有晴第一次听到这个角度的说法,觉得有趣,撑起身子看她,“那你说这次我们能完全成功吗?”
“当然可以。”越子衿很少笑,但她说这话时嘴角不自觉扬起,眼睛里是燃起的野心和憧憬,“阮玲珑即将带着女频故事来改变这个破烂世界了。”
“咚咚。”
外面传来一阵叩门声,花蓉扬声问:“姐姐,你醒了吗?快到德生宗了。”
曲有晴匆忙把越子衿推回原位,然后打开门栓。
“咳,我醒了,还得麻烦你推我一下。”越子衿说。
“小事小事!”花蓉迈步向前,大手一挥,余光瞟到曲有晴坐过的椅子,“诶,话说那张椅子原本就是摆在那的吗?”
越子衿和曲有晴心虚地对视一眼,佯装镇定,“应该是吧,我醒来的时候它就在那了。”
“那可能是我记错了?”花蓉也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推着她来到甲板。
飞艇正在缓缓下降,远远就能看见宗门站着的几个长老和师姐师兄。
像家长接孩子放学。
不多时,飞艇停靠,徒生们兴致冲冲去和自己的家长分享秘境趣事。
纪生瑜看到最后被推出来的越子衿,原本的和颜悦色顿时转变成大惊失色,连忙迎上来,“这是发生什么事了?怎么就我们源离山的孩子受这么重的伤呢?”
曲有晴在一旁撺掇,“告诉他,快告诉他!他俩关系也不好!”
越子衿无语地瞥了她一眼,招手示意纪生瑜靠近一点,“秘境中遇到了主人留下的一道意识,他说自己叫商雅道,看我像一位故人,就把我打了。”
“商雅道……”时隔多年听到这个讨人厌的名字,纪生瑜后槽牙咬得咯吱作响,“你等着,长老给你报仇。”
说着,他召唤一声,踩上化成大鸟的小雷飞走了。
片刻后他又掉头飞了回来,问越子衿:“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越子衿看热闹不嫌事大答应下来。
“飞艇借我一下。”纪生瑜朝徐怀谷伸手。
“飞艇用一次很贵的。”徐怀谷从储物空间掏出一台没有顶的轿子,“可以借你这个。”
“也行。”纪生瑜把轿子连在小雷身上,然后把越子衿转移上去,顺便布置了一个防护罩用来防风,“飞行过程可能有点颠簸,稍微忍耐一下哦。”
“好……”越子衿话还没说完,整个人就飞了出去。
如纪生瑜所说,飞行过程真的很颠簸。小雷应该是用了全力在飞,速度没比飞艇慢上多少。
等他们赶到时,秘境还没有消失,一团半透明的虹色光球浮现在空中。
纪生瑜没有撤掉越子衿的防护罩,让小雷带她退到了稍远的位置。
“死了都不安生,欺软怕硬的废物,现在新仇旧恨一起算。”纪生瑜背对越子衿时收起了平常那副吊儿郎当的神情。
曲有晴在一旁抱臂看着,眸中尽是不同于往日的冰冷。
纪生瑜悬至半空,身上的衣袍无风自动,那盏叫做“赤炷”的灯从他的衣袖中飞出来,在空中旋转。
随着纪生瑜的施法,赤炷最外层的灯衣似红莲般缓缓绽开,随着一声令下朝光球飞去。
接触到花瓣的一瞬间,本应没有实体的光球被点燃,蕴含深厚灵力的火焰愈燃愈烈,光球不多时便被吞噬,彻底消失殆尽。
纪生瑜定定地看着最后一抹火焰熄灭,神色晦暗不明,像在透过它追忆往昔。
“啾啾啾。”小雷拖着越子衿飞到他身边,喜悦的叫声好像在夸赞他的法力高强。
纪生瑜回过神来,轻轻抚摸小雷的头顶,低声呢喃,“还是灵兽的寿命长啊……”
“什么?”越子衿没听清。
“没什么。”纪生瑜摇头,眼神柔和地看着她,“我是说,以后被欺负了记得告诉长老。”
越子衿不动声色看向远处的曲有晴,不由皱眉,“纪长老你……和那位我很像的前辈很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