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绾绾没察觉异常,还惦记着她的专访,“您能不能告诉我们,这栋楼里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些所谓的‘鬼’都是怎么来的?”
男人打了个哆嗦,攥着门把手的手紧了紧,像是想要关门。
辉哥眼疾手快,一把将门摁住,皮鞋也顶在了门缝里:
“兄弟,咱现在跟你好好儿说话,你别不识好歹!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群刁民为了抬高拆迁款装神弄鬼,想干扰施工!外面停工一天是多少钱,你算的过来吗?你信不信我报警……”
“刁民?!”男人瞪圆了双眼,音量一下子提高,“你说我是刁民?!”
“我一个售楼中介,拿着一千六的底薪,没有五险一金,一个月能吃泡面还是喝西北风全看提成!房价大涨没人买房,我一年到头只能租得起这十几平米的老破小,看房东老太婆的脸色,就这还是靠乡下爹妈收麦子的接济!”
“好不容易倾家荡产买下这套房,说拆迁就拆迁,不给拆迁款,只给安置房!那安置房在城乡结合部,我上班要倒四趟车,通勤三小时!我是刁民?!”
“这栋楼比你年龄都大,里面住的全是老头老太太,没有儿女的比比皆是!让他们等房建成,他们都死球了!他们是刁民?!”
“我就想要新楼的一套房,我有什么错?!这里的房价和城中村的房价能比吗?开发商平地起高楼赚得盆满钵满,给我一套房怎么了?!”
他情绪太过激动,干瘪的胸腔扯出拉风箱一般的呼呼声,单薄没有弹性的面皮上绷出道道青筋来:
“你要报警,你去啊!你报警啊!让警察来救你们啊!”
他嗤笑着抓住辉哥的手,将辉哥掌心的香疤暴露在外:“你不信这里闹鬼?看看你的标记吧!你已经没救了!”
“你的标记最大,你今晚必死无疑!”
“我操你大爷!”辉哥脸色一变,翻手扭住邻居的手,一拳捶在他脸上,将他本就松动的门牙直接砸掉了。
邻居啐了一口血,狂笑起来,像是根本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嘶哑的声音一遍又一遍重复着“你死定了”。
辉哥越发生气,正要再打,却听谈白的声音冷静地响起:
“你的房东是怎么死的?”
走廊突然静下来了。
几人不明所以,什么房东?什么死了?
可邻居却兀地闭上了嘴,晦明不定的双眼战栗起来,瞳孔缩成了针尖大小。
他惊恐地盯着谈白,但谈白知道,他不是恐惧自己,而是恐惧自己刚刚提到的那个人——“房东”。
“你刚刚提到租房期间要看房东脸色,说明房东住得很近,能够随时随地插手你的生活。”
“你作为一个早出晚归的打工人,没钱养宠物没工夫社交,房东对你能有什么不满?除非她是个规矩很大的人。”
谈白说话的时候双眼不聚焦,像是神游,但其实是因为她思觉敏感下注意到的东西太多,以至于来不及一个一个关注,只能一起吸收。
比如邻居脖子上挂着的观音,比如他虎口处的蜡泪,比如他指尖被香烛烫伤的褐色疤痕……再比如,他腰间藏在衣服下摆的钥匙串,同规格但不同户的钥匙,至少有三把。
“她迷信。”谈白抚摸着门上的胶痕,这栋楼里有不少门神,大部分都印着尉迟恭和秦琼,但只有二楼的204和206两扇门上印着神荼郁垒,统一规格,一看就知道是一起买的,“以至于家里贴满了神像,桌上堆满了黄纸和香烛。”
“忌讳多,规矩多,她也要求作为租客的你这么做。”
“也许你忍无可忍,也许你想要买她的房子而她不同意,也许你们发生了口角,争执……”
她声音渐缓,幽幽的,像一只冰冷的鬼:“也许你杀了她。”
“所以她的房子,才会被你租出去。”
“所以你,才会这么害怕。”
几人浑身冷汗,战战兢兢瞪向谈白。
她是在说,204房是房东的房间吗?!
“不是!你胡说!我没有杀她!我没有!不是我!”邻居恐惧到了极点,哀嚎着嘶吼,“不是我杀的她!她自己倒霉!是她没福气!不是我!”
“她卖完房子出门就被车撞死了,她自己倒霉关我屁事?!别来找我……别来找我……”
他瑟缩着抽离了辉哥的手,几乎是爬着藏到了门后,强硬地将门关了起来。
辉哥没反应过来,再想踹门时,被绾绾拽住了。
“一个星期前……”绾绾脸色难看地举着手机,上面是她刚刚找到的新闻,“就在五十米外的十字路口,发生了一起车祸。”
“拉钢材的货车刹车失灵,钢筋插入小轿车里……六旬乘客当场死亡。”
她吞口唾沫,点开新闻的图片。
那已经打了马赛克的照片上,隐约能看出一个老太太的尸体,头部被钢筋贯穿,整个人被钉死在座椅上。
“只有她一个死者。”绾绾深吸一口气,看向小申,“她身上穿着的,还是一套新中式刺绣红套装。”
小申立刻打了个寒噤。
他知道绾绾想说什么。
穿着红衣惨死的女人会化作厉鬼,这是常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