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雁门虽然不怕惹事,但是也不想沾上麻烦事,尤其是跟朝廷有关的麻烦事。
她权衡了半天,咬了咬牙,决定还是不动手了,等这群人到了村子里,发现了自己的马,自己在外面晃一会儿再进村,装作出去找吃的刚回来的样子,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到时候她也不用管这群人信不信,直接骑着马走就行,权当自己倒霉,离这个麻烦任务越远越好。
关雁门越想越觉得合理,都开始打腹稿,计划着到时候怎么演了,就觉得身子不受控制地往前一倒。
她蹲了太久,腿脚没有知觉了,没感受到脚下那块石头旁的泥土已经被雨水冲刷干净,已经开始松动下滑。
她甚至来不及抓住一旁的树枝,就直愣愣地保持着蹲姿,像滑滑梯一样从坡上铲了下去,刚好停在了领头那人的马蹄边。
领头的那人立刻将马缰一扯,停了下来,低头看了过来。
关雁门蹲坐在地上,看着面前那几条马腿,十分想骂娘。
空气顿时变得十分寂静。
这下是彻底演不成了,毕竟哪个好江湖人会偷摸躲在草丛里,背后背着把大刀,脸上还搞个黑布巾蒙着?
关雁门心知此事绝无法善了,飞快抽出腿侧匕首,朝面前马腿一划。
那匹马吃痛,立刻蹦跳起来,连带着马背上的人也猝不及防,险些被掀下去。
他身后的人见关雁门动手,立刻从马背上飞身而下,举着各种武器围了过来。
关雁门将长刀一拔,以膝盖为支点,刀身横扫而出,雪亮刀光一闪,将快要走到自己身前的人吓了回去。
“真是要命了。”关雁门咬牙切齿,手一撑地,猛然窜起。
蹲麻的腿让她趔趄了一下,但是好在她小时候扎马步也常腿麻,麻了之后也不太妨碍她继续跳梅花桩。虽然她现在已经很久没有腿麻过了,但是这种好像踩在云里四处乱蹦的感觉,让她居然有一点诡异的熟悉。
关雁门狠狠跺了跺脚,将两腿的酸麻感震走,目光在人群中扫视了一眼,很快找到一个突破点,她直接提着刀飞身而去,一刀砍向那人脖颈!
那人见她动作,早有防备,又听刀刃破风声,知道这一刀绝无硬接的可能,侧身往旁边一让,正要抬剑接她下一招,却不料关雁门完全没有要和他们打的意思,一刀砍完,直接从他让开的那条缝隙里跑了出去!
那群人哪能就这么让她逃了,立刻提着武器猛追,关雁门回身挡开直刺来的第一剑,又以刀背挑飞横扫而来的第二剑,同时左手将匕首从腿侧拔出,格开斜劈而下的第三剑。
关雁门觉得自己可能是倒了大霉。
她跟这群人打了两个来回,就知道这群人就是朝廷的兵了,毕竟只有朝廷练出来的兵会这么一板一眼的,一点变招都没有。
所以她现在完全不想杀人,只想快跑,但是这群人仗着人多势众,你一剑我一剑的缠着她,让她根本跑不掉。
关雁门心道真是不下死手矮一头,一脚踹开一个扑上来的士兵,脑子里灵光一现。
她可以像五年前一样,搞个人质来绑架一下,逼他们放自己走。
于是下一个人扑上来的时候,关雁门左手将匕首往腿侧皮鞘中一插,身子猛然下沉,一个扫堂腿把他掀翻在地,而后变拳为爪,一把扣住了那人的肩膀,利落地将刀刃抵了上去。
“都不许动!”关雁门保持着蹲跪在地的姿势,将那个倒霉蛋扣在身前,厉喝出声。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关雁门微微喘着气,对他们的反应十分满意,扫视了一下四周:“我暂时还没有要杀人的意思,前提是你们放我走。”
被关雁门扣住的那个倒霉蛋瑟瑟发抖,原因无他,关雁门那把刀实在很长,除了抵在他脖子上的那一段,还有巨长的一段刀刃也贴在他身上,关雁门要是真动手,他就不是掉个脑袋的问题了,他能直接掉半个身子。
众人面面相觑,毕竟看她这个样子,她是个刺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按照律令,刺杀朝廷官员,不管有没有成功,都是要扭送官府的。
但是关雁门手上又扣着人质,如果他们不放她走,关雁门被逼急了,按照她方才的身手,她真的能把他们都捅一刀,然后逃之夭夭。
众人面面相觑,关雁门警惕地盯着他们,正当气氛僵持不下的时候,那个消失了半天,仿佛完全不存在的领头人终于舍得从那匹因为伤了腿,正在发大疯的马上下来了。
他拨开人群,很慢很慢地、每一步都好像花了很大的力气一般的,走到了关雁门身前,然后蹲了下来。
四目相对,关雁门在看清他长相的瞬间瞪大了眼睛。
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在嗡嗡响,她张了张嘴,但巨大的冲击让她说不出话。
章云烽的目光很细致、很认真地从她脸上一寸寸抚过。
在愈发喧嚣的雨声中,在骤然炸响的雷声中,她看到章云烽轻轻开口,对自己说了什么。
然后,在被闪电照得一片灰白的世界里,关雁门看到他朝自己勾起嘴角,露出了一个很奇怪的、像是要哭了一般的笑容。
关雁门觉得四肢的血液一下冲上头顶,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章云烽方才说的是——好久不见,雁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