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父兄的死,你知道什么真相?”
钟向川听章云烽这么问,急得都快崩溃了,只恨当时没有直接把这校尉杀了,现在让他在这里嚼舌根。
但章云烽现在提着把剑站在那里,脸色差得得能把人吓死,浑身上下都写着山雨欲来,加上他这些年杀伐果断,说一不二,很是积威深重。
现在他脸色一沉,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连钟向川都不敢贸然开口,只能站在原地干着急。
“我父兄的死有什么隐情,你说来听听?”
那校尉吐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咬牙切齿地盯着章云烽:“当年余昌城一战,若不是朝廷拖欠军饷,我们何至于输!拓封城那一战也是,若不是朝廷迟迟不发援兵,大将军又何至于死!”
章云烽慢慢点了点头:“哦,拖欠军饷,不发援军。”
校尉看着他不紧不慢的样子,大叫起来:“到现在你还不明白吗章云烽!你以为皇帝给你封的‘守关’是什么好词吗?给朝廷当狗是活不下去的!你迟早有一天会被皇帝阴死!”
章云烽脸上没什么表情:“嗯,‘守关’,确实不是什么好词。”
校尉怒极:“那你还不反?!”
章云烽不解:“我为什么要反?”
校尉不可置信:“你会被害死的啊,你父兄都是被朝廷害死的。”
“我父兄,被朝廷害死。”章云烽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他的话,然后像是听到了什么很有意思的事一样,笑了起来。
自从关雁门离开之后,他就很久没再笑了,边关所有的大小事他都要过问,各种繁杂事务压在他身上,每天都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因为总皱着眉,他的眉心已经有了很深的一道刻痕,现在冷不丁笑出声,直接把钟向川吓了一跳。
钟向川叫苦不迭,心道完了完了,这个蠢货校尉说完就可以去死了,他还要跟在章云烽后边处理剩下的事务,现在章云烽被气成这样,他这个要收拾烂摊子的人彻底完了。
章云烽兀自笑了一会儿,直起身,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飞起一脚,直接把校尉踹飞了出去!
“我父兄是被朝廷害死的,亏你说得出这样的话!”章云烽咬牙切齿,脸上犹带着笑意。
“牙北人占着我们六座边城,靠着拓封城之利,隔三岔五来偷袭一次,就想趁我们防御亏空之时,把檀口城也收入囊中。”
“你许久不上战场,是不是忘了牙北人都是什么样子?是不是忘了那些被牙北人害死的同袍都是什么样子?!”
章云烽越说越气,上去又给了还没爬起来的校尉一脚:“将士们每天枕戈待旦,生怕再丢一座边城让后世耻笑!生怕守不住檀口,守不住纪凉,到时候牙北人占据地势之利,刀下亡魂就不是我们这些兵痞子了!是八百里中原上手无寸铁的百姓!”
“我劝你把脑子理清楚再说话!害死我父兄的究竟是谁!是朝廷!还是关外那些磨牙吮血的牙北崽子!”
章云烽越说越气,脸色彻底沉了下来:“牙北人三天前以大军直压檀口,同我们车轮战了三天,檀口城的将士殊死反抗,刚把他们赶回去,还没来得及休整,外患当头,你先窝里斗起来了!”
校尉被他两脚踢得爬都爬不起来,口中鼻中都流出血,他伏在地上,突然狂笑出声:“你听到了吗,老将军!你听到了吗,章云溯!”
他以手肘撑地,翻过身去,仰面躺在地上,抬起胳膊,胡乱抹去脸上的血,对着天空,似疯似癫地边笑边喊:“这就是你的好儿子!这就是你的好弟弟!这就是你们章家最后的将军!”
“你们以命挣出来的军功!拼死拼活把他保到这么大!他连给你报仇的心都没有!朝廷给他封了个将军,他就什么也不管了!一心只想给朝廷当狗!”
“但凡他有一点血性,北疆现在就不会是这个样子!”
章云烽狠狠掐了一下眉心,微微偏头,示意他身后的士兵去把校尉拉起来:“北疆现在是什么样子?”
“北疆是什么样子,我不知道,你还不清楚吗章云烽!”校尉被拖拽着跪好,恨恨地盯着他,“北疆现在什么人都有,朝廷的人、南疆的人,甚至还有祝迁那个江湖人!”
“整个北疆边防都要被这些蛀虫啃成马蜂窝了!你居然还在做自己大权独揽的春秋大梦!”
章云烽:“那你是哪一方的人?”
他的目光在校尉充满愤怒的脸上扫过:“朝廷的人,南疆的人,江湖的人,你把他们都成为蛀虫,那你是哪一方的人?”
“别跟我说你是北疆的人,你都要因为我不去造反把我推翻了,北疆这一派不要你这种人。”
校尉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说,愣了一下,就是这一愣,让章云烽看出了端倪:“你背后的人是谁?真的想造反的人是谁?”
校尉梗着脖子:“就是我想造反!”
“别了吧。”章云烽似笑非笑,“前些日子牙北人来攻城,檀口人手不够,我让手下士兵去另外几所边城叫人,很多独臂独眼的老兵都来了,就你这个有手有脚的,窝窝囊囊地在阳关呆着,死活没出现,我可不觉得你这种人有造反的勇气。”
章云烽看着他死不开口,觉得自己十分伟大的样子,眯了眯眼:“或者我换个问法,我父兄的死另有蹊跷,这事儿是谁告诉你的?”
校尉:“这事儿还要别人告诉我吗?哪个长了眼睛的人看不出来皇帝对你们家的忌惮?”
章云烽“哦”了一声,像是觉得很有趣:“原先说我不配姓章,现在又是‘我们家’了,你这颠三倒四的样子,也不像有脑子谋反的人。”
校尉脸涨得通红,看表情很想把章云烽咬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