耽搁了大半天,天色不知不觉间也暗了下来,屋内点了好几盏蜡烛。
墙上倒映着两人的背影,偶尔交叠在一起。
许韵瞅了眼灯盏,唤来小灵:“灭掉两盏蜡烛,屋子太亮。”
今儿个已经夜深,白日里又下了暴雨,天色比平常更暗,丫鬟按照往常的惯例多点了两盏灯烛。
烛火撤下,室内的光线稍微变淡了些。
裴熠的侧脸淹没在阴影中,他夹菜的动作忽然一顿,若无其事般开口:“阿韵不怕黑了吗?”
许韵“嗯?”了一声,随意应了句:“怕呀,这不是你在嘛。”
二人用膳时都不喜欢下人布菜,侍从早已退到门外等候,屋内只剩下他们两人。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泞滞了几分。
噼里啪啦的灯芯声响起,蜡烛又燃掉了一截。
不过几息,许韵摸了摸耳垂,自顾自地走向窗边:“屋内太闷了,我开个窗户。”
两人都默契地没有继续刚才的内容,安安静静地巴拉着嘴里的饭菜。
许韵昏睡了许久,已经好几日没有进食。
裴熠连夜赶回京城,也没有正经地吃过一顿饭。他慢条斯理地小尝了几口菜,好似没有多大食欲。
美食入腹,刚才奇怪的气氛很快便消散。
许韵望着对面的男子,生怕这些菜不合他胃口。
“可惜今天时辰太晚了,馐隆阁的陈皮糕已经卖完了,不然你今天一回京就可以饱饱口福。”
裴熠拿起盘中的一只甲蟹,耐心地剥了壳挑出蟹肉,放在一个干净的小碟子中,推给了对面。
“是吗?那真是不巧,改日我定去买来尝尝。”
他没有注意到女子眸中的羞涩,继续剥着下一个甲蟹,装作无辜地疑惑道:“阿韵只喜欢吃桂花糕,怎么会知道馐隆阁陈皮糕的售卖时辰?”
陈皮本身带着一种清新浓郁的香气,许多人闻不惯。陈皮糕味道更是有些涩,有些像草药的味道。
裴熠小时候脾胃不好,陈皮糕可以理气健脾,他也就爱吃了些。
比起陈皮糕,许韵最喜欢吃的是软糯细腻的桂花糕,不仅内馅,连表皮都入口即化。
她讪讪地接过那碟子蟹肉,小尝了一口。
还没来得及从小女儿家的忸怩中反应过来,闻言直接被那小块肉给呛到,捂着口鼻咳嗽了几声。
裴熠急忙起身,用干净的那只手顺着她的背脊,一边给她倒了一杯温水,语气轻缓却带着些斥责。
“怎如此不小心。”
她顺了几口气,感觉喉咙舒畅了不少,才慢腾腾喝了口温水。
脸颊两侧咳出深深的红晕,还不忘错开他的视线。
裴熠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脸颊上,睫毛微颤了两下,不动声色别开了眼。
她红着脸的样子好像更可爱了些。
“我不是时常惦记着你喜欢吃吗?所以刻意记了下它每日售卖的时辰。”
前世裴熠出事后,她有空就会出门去馐隆阁买一份陈皮糕和桂花糕,只是放在房间也不一定会吃。
什么时辰出笼,什么时辰的糕点味道最好,她都已经熟记于心,饭间下意识地就说出了口。
裴熠嘴唇轻碰,心头像吃了蜜一样涌上一丝甘甜,最后只嗯了声,没再继续追问。
一小插曲揭过,见他还再继续剥着蟹壳,她抬手压在他的手臂上:“够了,你自己先吃吧。”
裴熠微蹙起眉头,轻轻闷哼了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你怎么了?”
他眸光闪躲,立马抽回手摇摇头:“没事,只是伤口好像有些裂开了,没忍住而已。”
许韵心下一慌,难不成刚刚她压到他身上的伤口了?
她急忙上手撩起他的衣袖,翻着手臂查看了一圈,果不其然上面有着一道伤痕,周围有些溃烂。
她神色凝重起来,又去扯他的衣襟,这人估计身上也到处是伤。
裴熠下意识地捉住她的手腕,表情慌张,像是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一般。
“这不合规矩,等会我让白星重新帮我处理就好。”
阿韵最是守礼节,他连夜赶回京城,只想告知他自己平安无事。
却突然听到下人说她晕倒了几日,一时心急如焚顾不得规矩,硬生生地等在了她的院中,只为了见她清醒过来。
人心不会知足,他本想看她一眼就回府,却不曾想她直接扑入自己的怀中,他怎还离得开?
许韵生气地呵斥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讲究这些虚礼,我们清清白白怕什么。”
早就听闻他在淮安受了伤,又连夜赶路回来,想必是伤势又复发。
今日她还不顾力道地扑在他身上,这人也跟个闷葫芦一样,一声不吭,直到现在才露出马脚来。
许韵一边让小灵拿药箱进屋,一边狐疑地歪头看着他:“怎么现在你才喊痛?”
他神情委屈起来:“本不想让你担心,想着忍忍就过去了,不曾想……”
不曾想每次都被她碰到伤口,还成了她的不是。
许韵认命地点了点头,她扬起下颌,轻飘飘道出一句:“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