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本想着今日不过来做做样子,代替皇兄送一份礼物便走,自然不愿被更多人发现她来过。
赵嫣露出一个大方得体的笑容,先是客套地和主人家打了几句招呼。
随后面对裴熠时,她竟语塞起来,梨涡浮上一层红晕,从侍女手中接过一个暗红的檀木盒子,声音细若蚊蝇。
“祝裴小侯爷生辰吉乐。”
裴熠并未看她,和对多数人一样,重复着刚才同样的动作和回话,拱手弯腰:“多谢公主。”
赵嫣羞涩地偷偷瞧了他一眼,面如冠玉,气质文雅不凡,怪不得皇兄会如此夸赞他。
许韵见这两人眉来眼去,许是天气太热,心头莫名冒起一股热气来,冷冷地向男子飞去一道眼风。
裴熠若有所感地抬起头,眼神无辜,眉眼弯起朝她笑了笑。
心想她心情好像不太好,大概是被马放那个蠢女儿给气的。
跟主人家寒暄过后,赵嫣才转向许韵,温柔地笑了笑,向众人解释。
“那日许小姐确实身体抱恙,才无故离席,并非有意为之,大家不要污了许小姐的名声。”
许韵心头不由地升起一道怒火,蹭蹭地往上冒,无言地望了她一眼。
你这解释,倒不是如说越抹越黑呢,她哪里要的是这番说辞。
裴熠眼眸中流露出一瞬即逝的冷意,正欲上前将许韵挡在身后,一个女人拉住了他的衣袖,正是王氏,注意到了他的动作。
“是。”许韵忽然大声开口打断了赵嫣,“我确实是故意中断了曲子,是有意离席。”
席间众人一时间鸦雀无声,就连许相旬和王氏都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女儿,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他们知道实情,自然知晓那日是芙佳郡主故意给她难堪,但惊讶于她竟然当众将这事捅了出来。
“那日宫廷的乐师不守规矩,许是宴会上喝醉了酒,神智不清,竟公然打乱曲子节拍戏弄于我。这不但是对我的侮辱,更是对皇家尊严的挑衅。我忍着脾气弹奏完半曲是对五公主的敬意,至于弃掉的那半曲。”
她轻哼一声,悠悠开口:“我许韵不是任由何人都能肆意嘲弄的女子。”
宴会中都是在朝堂摸爬滚打的大臣,不乏深宅大院内勾心斗角的贵族夫人。
话已至此,众人心中早已明了,只是面上并没有戳破。
更碍于旬国公和越远侯两尊大佛在,无人敢稍加置喙。
裴实甫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膀,哈哈大笑起来,声音豪迈不羁,潇洒自如。
“不愧是你许相旬的女儿,好!”
他走向少女身前,慈爱地点了点头,还不忘打趣:“若是阿韵小时候随着本侯习武,说不定日后还能当个女将军呢!”
此话一出,空气中紧张凝重的气氛一时间烟消云散,众人纷纷附和玩笑起来。
“是啊,别看裴御史小小年纪,弱不经风的文弱样子,在淮安捉拿贼子时可谓英姿飒爽,游刃有余!”
“我等跟随小侯爷去往淮安之时可是饱了眼福,处事机制果断,可多亏了侯爷从小的教导!”
裴实甫心满意足地看了眼自己地儿子,“那是自然,别看这小子瘦不拉几的样子,身上可不缺肉,有力得很。”
一时间场内气氛活跃至极,话题全都回到了今日的主人公身上。
许韵讪讪地望着他被人群簇拥着离去的背影,说不上来的情绪萦绕心间。
有些暖意又有些惆怅。
爹娘当面维护了她,但在宴席上搞这么一出,她好像搞砸了裴熠的弱冠礼。
不过这并无她所愿,谁让那马云铃非得挑事。
老是拿着什么才女淑女的称号套在她身上,仿佛她说错一个词就是罪大恶极一般。
既然如此,这个京城第一才女她才不屑要,端庄淑女?
谁爱当谁当,看日后还有谁敢再拿着这样的字句来裹挟她。
赵嫣送完生辰礼便在一群人的目送之下出了府,架势好不壮观。
看来赵允这次是真的伤及了根基,只需要再找出点不可扭转的过错,他与那个位子注定失之交臂。
她有一搭没一搭地翻捡着碗里的饭菜,小灵怎么给她夹了那么多菜,生怕她吃不饱似的。
这一桌上大多都是她爱吃的菜,想不到越远侯府的厨子竟然这么合她心意,连宴会都做了许多她爱吃的菜。
她坐在一处树荫下,旁边冰鉴中飘来徐徐凉气。
经过刚刚一番闹腾,许韵没什么胃口,逐渐开始走神。
目光鬼使神差地落在那身玄黑长袍的男子身上,不由地又想起赵嫣,心中又开始闷堵起来。
“小灵,去备车驾,再跟爹娘和裴叔说一声,天气太热,我先回府了。”
吩咐完丫鬟,她瞅了眼男子手中的盒子,是刚才赵嫣送的,现在还拿在手里舍不得放下。
她抿了下嘴唇,闷闷地别过眼,也不想和他打招呼,径直穿过那扇拱门离开了宴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