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分析和判断,那是预感
安妮塔知道这场战争——她比他更早一步,比所有人更早一步。
她没有告诉他任何细节,只是要求他发誓:只要她不主动召唤,他就必须留在哥谭。
那时她的眼神太认真了,认真到他无法拒绝。
但他是一个义警。
他无法在一座城市燃烧时,坐在安全地带安心吃着晚饭,数着时间,等待恋人回家。
他也无法看着新闻画面里那些失控的能量波、倒塌的大楼、电磁信号消失的地图区域而无动于衷。
于是他来了。
每一步都带着违誓的重量,每一次棍扫都仿佛能听见她轻轻说“别来”的回声。
但他还是来了,因为他是红罗宾。
夜翼的声音在耳机里焦急地响着:“红罗宾,你在哪?那栋楼不安全——”
“我知道。”他短促回答,眼神像钉在灰烬之中。
提姆从眼前这个分外熟悉的破碎天花板下翻身而下,落在第25层还算完整的钢筋平台上。
空气中浮着刺鼻的金属焦味与混凝土尘屑,不再有他上次过来做检查时那种甜蜜的棉花糖味道。
远处爆炸一声接一声,有战机擦过高楼残影,像是破碎城市上方最后的低空哭嚎。
他已经不记得自己冲进这片废墟用了多久。
只记得在战火升腾的那一刻,他站在高楼顶端,背后是夜翼焦灼的呼喊,而他的脑海里只剩下一个人。
安妮塔。
那个在早上还坐在他对面吃冰淇淋的女孩,此刻就在纽约,不出意外,就在这栋废墟之中。
在战火之中
在他背弃誓言要保护的地方。
她让他留在哥谭——让他发誓,可他是一个义警,是个见死不救会做噩梦的人。
他无法眼睁睁看着纽约沉没。
于是他来了,破誓而来,甚至没来得及告诉巴里维克
他以为会见到她。
以为能和她并肩作战——就像他们曾在某个深夜里,互相掩护地打出一场漂亮配合。
可现实却用一种近乎冷酷的方式打了他一记耳光。
提姆穿过半塌的楼道时,听到了通讯频段的信号跳跃。
“西侧控制台已转移,金融区外围目标开始撤离。”
一个熟悉的声音。
冷静、干练,没有一丝颤抖。
他循声而去,隔着倒塌一角的玻璃幕墙,看见了她——
安妮塔·杰索。
她站在一块数据投影前,修长的身影被投射在满是疮痍的城市背景上,仿佛一个不属于战场的存在。
她不是来参战的,
三名身着战术甲的密鲁菲奥雷A级干部正在将被困在废墟下的彭格列外围成员一一救出。
他们动作利落,没有半句废话,一切像是在执行一项事先演算过千百次的企业危机转移计划。
“下一个点,东五街信托大楼,‘C类核心数据’必须在一个小时内清除痕迹。”
安妮塔低头查看地图时,声音如精密仪器一般稳。
她好像没有发现他。
或者说,她即使发现了,也没打算停下脚步。
提姆站在阴影中,看着她从现场撤离。她踩着破碎地砖离开这栋大厦,像离开一场已经十拿九稳的会议,没有犹豫,没有停留。
她不曾回头,也不打算等谁。
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残垣、几名干部、和整整两种不同的立场。
提姆的拳头在手套里紧了又松。
他终于明白,安妮塔从一开始就知道这场战争的到来——她只是没有告诉他。
不是有意隐瞒。
而是因为她知道,只要她说了,他注定会妨碍她的计划。
她要保护的是家族的命脉,是家族的根系,是家族的延续。
不是城市,不是平民,更不是“英雄的荣光”。
而他,注定属于那一群会在倒塌瓦砾前义无反顾冲进去的人。
她要带走“血脉与利益”。
他想留下“善与希望”。
他们在同一个战场,却背对而行。
像两条交叉一次就各奔东西的铁轨。
提姆靠着一道烧焦的墙坐下,背后是不断传来的余震。他看着安妮塔留下的行动痕迹,一丝不苟,一切都在她计划之中。
而他,却像突兀闯进来的一段乱码。
他抬起手,看着那只没来得及摘下的通讯耳机,思绪翻涌。
她没要他来。
但他还是来了。
不是因为不信她。而是因为他太清楚她的沉默意味着什么——她会把一切做好,甚至好得近乎冷血。
而他做不到那么“冷”。
哪怕只多救一个人,他也要来。
身后,是密鲁菲奥雷最后的撤离队伍,一路被安置得井然有序。
头顶,是战火未歇的纽约。
身下,是千花大厦的断壁残垣。
而远方,她的车队正驶出曼哈顿最危险的核心地段。
错身而过的一瞬,安妮塔怔了怔,没人注意,除了提姆。
她望了一眼倒塌的楼体,敛下眼睫,送走自己身边最后的随侍干部,没有开口叫车队停下,只是默默的走进了废墟。
那双紫罗兰的眼睛,在新掉下的建筑板材激起的尘埃之后,显得平静、冷峻,又无比清晰。
她知道他来了,但没说什么。
也没有挽留。
——他们的路,从来不会重合。
提姆抬起头,望着逐渐拉远的车尾,轻声开口,像是给自己一个交代“至少她很安全。”
他站起来,甩掉满身灰尘,背起废墟里仍昏迷受伤却被忽略的平民,转身投入下一个火场。
他是提姆·德雷克
他是红罗宾
是一位义警。
他无法救她想守的世界,她也无法守他想救的人。
但他会继续走下去,哪怕身后是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