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高考还有两周多,成璘有些不安。上一世在高考时出的车祸是她心里抹不开的阴影。
成璘不想骑自行车上学,毕竟前世就是因为自行车。她改为走路,每天走路上放学。母亲有些担心,但不好说什么。晚上会早早离开店里,接孩子一起回家。快要高考,不能出差错。
距离高考还有一周,学校高三早就不上课。成璘无聊地翻着笔记,心里不停地担心自己的车祸。她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也不知道还会不会发生在同一时刻。
中午吃过饭,像往常一样走去学校。在距离学校还剩一个路口的时候,她突然心里一阵紧缩。她劝慰自己是太过于紧张担心,但还是架不住一阵头疼恶心。同样心慌失措的还有成璘的母亲,她不安地调转电动车,追赶成璘。
成璘只觉身后被推了一下,余光中她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她感觉腿被撞了一下,踉跄着起身,才看清母亲在地上躺着,头上流着血,龇牙咧嘴,疼痛哀嚎。
成璘大脑一片空白,顾不上太多,一瘸一拐飞速来到母亲身边,“妈!”随即转头对围观的人群大喊:“打120啊!”
助理模样的人在一旁不住叹息:“哎呀哎呀,都怪我。”
成璘一直守在母亲身旁,直到母亲来到医院,推进去让医生查看。她这才感到腿上的不适。疼痛,钻心的疼痛。连同大脑一块疼痛。
旁边助理模样的人,嘴巴一张一合,说的什么成璘听不清。一个护士过来帮成璘处理伤口,带她拍片,成璘才渐渐听清。
“哎呀,都怪我,都怪我。”
父亲赶到医院,举起拳头对准助理。助理连连摆手。一旁的护士也出手阻拦。父亲对自己威风的模样很满意,放下拳头,挺起胸膛,像个英雄。
平时需要等待的片子,今天格外迅速。医生把各位带到办公室,交代情况。
“患者头部擦伤,肩膀没有大碍,回家静养便可。”随后拿起成璘的片子,“患者腿部没有骨折骨裂,回家静养。”
助理连连解释,“是是,当时我开的极慢,没看见她俩。多亏慢,多亏慢。”
又交代了几句,医生便把助理带到一旁,满脸堆笑,点头哈腰。“牛助,替我向……问好。”
“那是自然。”助理微笑回应。
成璘回到家,跟着来的还有护士,把吊瓶带到家里,给两人扎针输液。
助理环顾四周,礼貌开口。“不管怎样,说到底都是我的错。我在医院有人,可以不用在医院挤床位,每天都会有护士按时上门来打针,比较方便。”
父亲听了,默不作声。
“麻烦请问,孩子这是上高几?”
“高三。”成璘替父亲回应。
“哎呦,哎呦,罪过罪过。万幸没耽误孩子考试。”助理不断咋舌,眼珠滴溜溜地转动。
待护士工作完成,助理看看表,“时候不早了,你们好好休息,我有保险,咱们该怎么赔偿就怎么赔偿。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抵赖。”
父亲客客气气地送他出去,脸上全然没有了刚才的威风。
那天夜里,成璘辗转反侧。她想起余光中看的不真切的驾驶位。想起打开又关闭的车门。想起慌乱中看得不真切的助理,从副驾驶位下来,朝他们走来。但这些她不确定。
她确定的是,自己好疼。腿钻心的疼,医生说是正常,但疼的太反常。母亲也好疼,扶着肩膀不住吸气。黑夜中,母亲为了安慰成璘,扶着肩膀坐在成璘身旁,轻拍她的身体,靠在墙边。嘴里不断念叨故事,让成璘转移注意便不会那么疼。
黑夜中,一切都安安静静,只能听见父亲睡熟的鼾声,以及母亲呜咽着为了安慰她的讲故事声。黑夜中,一切都失掉光亮,唯独母亲的眼睛,带着泪花,闪闪发光。
助理再没来过,每天来的只有护士。
距离高考还有五天,成璘疼的实在受不了。母亲觉得不对劲,带着成璘换了一家医院全方位拍片。等啊等,母女俩等了好久。
拿到片子,医生只看了一眼,便说母女俩都有骨裂,为什么到处乱跑?
母亲不死心地询问:“怎么会呢?不是说没有事吗?”
医生淡淡回应:“谁说没事?这明显骨裂了,而且差一点就骨折了,你俩需要静养,不能再做别的。”
母亲低着头,没吱声。她不敢想象自己的孩子这几天多么疼。她想起自己第二天就被丈夫叫去店里工作。自己疼的直冒冷汗,丈夫只是冷哼说自己没病装疼。
成璘咬着牙,没吭声。她想起那天带自己拍片的护士,拧着自己的腿,不断变换角度拍了好久,最后定格在一个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完成拍摄。
“所以,医生,如果从这个角度,便是看不出骨裂的,是吗?”
成璘重复那天的姿势。
医生扶扶眼镜,“谁会这样拍片,这样照,完全挡住伤口,如果不像今天这样拍得全面,怕是看不出有伤。”
“好的,医生,我们还需要注意什么吗?”
医生奇怪为什么明显看起来是母亲的那位不吱声,反而是孩子发声。
“你母亲短时间不能再操劳了,最好不要用受伤的手臂。养好再说。”医生把头转向成璘,“至于你,你的腿最好平放,不能再像平常那样竖着,血液不流通,好的慢。”
“好的,谢谢你,医生。”
成璘扶着母亲一瘸一拐的出门。母亲回家泣不成声,把这件事告诉了成璘父亲。父亲愤怒地拨打电话,电话那头传来谎言戳破的惊恐。
“好好好,我这就过去,有什么事,到了再说。”
助理心烦地挂掉电话,跟领导说明情况便匆匆离去,当然隐去个别撒谎的内容。领导早就发话,要好好处理这件事,他最近就要升迁了,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助理来到家,父亲店里忙还没回来。助理拿起片子,不住摇头。母亲气愤质问:“你不是说没事吗?你不是说医院有人吗?”
助理哭丧着脸,“大姐,我是真不知道。你看看,我也是今天才知道。”
父亲忙完风风火火地回家,见到助理,再次举起了拳头。助理瞳孔缩小,惊恐地连连解释,“我不知道啊,我不知道。你看我一直都好好的负责,一点也不推脱,实在是医院大意,要不然我们重新去看一遍。”
“都在这了,难道我们还作假不成!”母亲把助理放下的片子重新扔到他的脚边。
“哎呀哎呀,大姐,你消消气,我是真不知道啊。”助理低下头咬牙切齿,弯下腰,一张一张重新捡起。再起身时,他的脸上又恢复愁容,“哎呀哎呀,大姐,你说怎么办?”
“怎么办?你说吧,我们听听。”
助理眼珠一转,突然看到一旁瞪着自己的成璘。“孩子看着眼熟,孩子是哪个班的?”
“9班,成璘。”
“哎呀哎呀,是实验班啊,我可闯祸了,闯祸了。”助理低头咂摸着成璘的名字。这个名字他有点耳熟。
“这样吧,我给一万块钱,当作我的赔偿,您看怎么样。”助理腰更弯了,谄媚地看向父亲。
父亲一辈子都没受到过如此尊重,他心里很是受用。扯着嗓子,怒气冲冲,“一万?你也说的出口。”
助理哈着腰,陪着笑,“确实,确实。这个数怎么样?”
父亲看看助理伸出的三根指头,喉结滚动。装作不满意的样子扯扯嘴角,想再次开口。
助理看到父亲的模样,知道对方松动。上面一共就给了自己四万块钱堵口。
心一横,不等父亲开口,连忙凑上前来:“三万五,怎么样?这是我最后的底线,你要是不满意就是打官司也没有这个数。”
父亲思量着,把刚才想说的话再次吞咽。
母亲哭泣着开口:“我们不是为了钱,我们是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哎呀,大姐,我是真不知道啊。”说完看向成璘父亲,“大哥,你是我大哥,如果我隐瞒,我今天出门被车闯死。”
成璘冷眼看着父亲乐呵呵地收钱,母亲一直在闹,她不服,为什么对方明明错了还欺负人。
父亲不耐烦地呵斥:“够了,人家没说不管,也赔了钱。你还想怎么样。”说完便客客气气地把助理送走,母亲翻着白眼怒吼,“他是你爹!这么客气!”
父亲刚想发作,或许是看见一旁成璘阴冷的眼神,或许是想到刚白得三万五千块钱。总之心里不想跟这个蠢娘们计较。他拿着钱,哼着小曲,去银行存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