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萧荣禛把财富和私兵摆在他面前时,他拒绝了这一切的好意。
萧纾不会因为权势做篡权夺位的逆子叛臣,即便他想,也自有正当手段。
所以,早在两年前,萧荣禛的计划就暂停了。
而这份厚礼压得萧纾喘不过气。
他想不通,自己何德何能备受皇叔如此提携和拥护。
他不敢想,母亲是否对父皇不忠,他更不敢问,得皇叔的器重参杂着怎样的感情......
门上敲了两声,随即传来范嬷嬷的声音。
她知道主子有心事,也明白无用的宽慰话都是浪费,只道,准备了热水,是不是先沐浴更衣。
等了会儿不见动静,范嬷嬷也便识趣的退下,心下自念,今儿怕是都好不了了。
萧纾松了松抓着桌沿的手,想起了范嬷嬷说过的话。
他的母亲美人孟氏,曾在皇帝病重时亲自试药,曾为皇帝祈福抄了一夜的经,就连他名字里的“纾”也是取之“解忧”之意。
把夫看作天一样敬爱的女人,如何会背叛!
萧纾对自己的心疑感到不齿,他不该怀疑母亲的忠贞。
他不是个孝顺的儿子。
至于皇叔萧荣禛,他也没有资格平白揣度。
屋里没有燃炉,一片冷瑟,就连烛台都像一块冰坨,散着寒气。
这样泠冽砭骨,却也不错,至少不会让自己太过沉于悲伤不能清醒。
萧纾起身,从一旁的衣架上扯了件干净的外衫,换下沾了污渍的衣裳,这便出了书房。
“蜚声。”
他将衣领摆正,唤声起。
蜚声从屋侧的抱厦蹿出,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帕子,走上前递过去,“主子,可是要出府。”
萧纾接过帕子,在脸上抹了两下便罢,“备马,去明居。”
明居没变,依旧是明居,只是那个地方,不再欢迎林万卿罢了。
......
夜里没休息好,天快亮了林万卿才又睡熟。
醒来,已到了中午,她不想开火省得麻烦,只是让玉芙在府里找了些吃的,扒拉两口,也就了事。
隋妈妈得了吩咐让赶紧去套辆车,说是吃完饭,要去外头转转,消消食。
这样的借口骗骗院儿里的人还行,隋妈妈跟了她许久,大概也摸清了她的性子。
昨夜大理寺狱那般闹腾,她不好奇去凑热闹才怪。
“小姐,东库那条街就别去了,离着大理寺近,现在还乱着呢。”
这才刚出门,隋妈妈就操起心来,叮咛车夫往北边儿走,找个热闹的瓦子看看就得了。
林万卿猫着腰,趁她不注意,拉过车夫悄声叽咕了两句。
即然不能明着去,那便绕个圈儿,总之,“路过”一下也不打紧。
绕过南口的商街,再往西走就是东库,这里,气氛已变得不寻常。
许多家铺子关了门,路上行人都是贴着街边儿过,巡卫也一波接着一波,急匆匆过又急匆匆来。
一两个瞧着魁梧的男子,不知是偷盗了,还是打劫了,被士兵扭着胳膊、摁着头,这就压出了街。
林万卿叫停了车,准备下去走走,隋妈妈和玉芙提起警惕,一左一右小心的护着。
“说不来,还是来了,总也是绕不过去。”
隋妈妈嘴里念叨,目光更是转的厉害,四下打量,处处提防,“也不知跑了多少要犯,街上能安生才怪了。”
“妈妈别瞎想,大理寺狱里头关着的都是犯了错事的朝廷官员,让他们算个账、写个文、献个策还成,至于打家劫舍作乱的事,他们也没那把子力气。”
玉芙听着林万卿的话,不禁探过身,跟着打趣起隋妈妈,“小姐说的没错,妈妈若是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会儿是不是下雨吧,您瞧这天儿,沉的快要压下来似的。”
隋妈妈拍了下腿,又着起急来,“哎呀,你这丫头也说了句正经话!小姐,要不赶紧回吧,下了雨,路上可就不好走了。”
林万卿眼皮一跳,眯着道厉光狠狠剜了玉芙一眼,真的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耳边又不得清净了。
行至此,哪儿还有往回走的道理。
林万卿当作没听见,钻进一家开着门的铺子,借着购物的由头,跟掌柜、小二的聊起话。
连着走了三四家,也算是听到了不少新鲜事。
林万卿意犹未尽,正欲继续往前走,却听得一阵吵闹声。
那是对街的一座书舍,平日都是朗朗诗声,此时,一道道刺耳的喧闹全变成了不堪入耳的吵骂。
不多会儿,便见官差压着三个男子踉跄着推出门外,被钳住的人瞧着不像是寻常百姓,穿着皆是绫罗。
一个两个仍是不服,红着脖子,张着大嘴一通叫嚷,“你知道我是谁吗?”
“二少爷!”
玉芙眼神好,撇了眼就认出其中一人,“怎么是二少爷。”
林万卿也认真的分辨去,不仅有林千季,竟还有一个刘琚。
果然是好朋友啊,真的是天天厮混在一起。
林千季出了门,就又是另外一副面孔。
不比在府中时处事小心,还要装得勤奋斯文,外头,他行事无状更甚是狂悖。
如今,被官差押解着,仍不掩跋扈性子,叫着,嚷着,好像自己声音大,就能唬住谁放他一马。
街上人不多,那看热闹的三三两两,也不见成堆凑一起。
林千季被摁下身,头不老实的左右转着,一霎,瞥见了对街的林万卿。
“三妹妹,三妹妹!”
他牟足劲儿叫唤起,比刚刚那番无用的嘶嚷还要亢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