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爱小情,如何能与家国大义相比。”
“浅薄…”
那小姑娘经不住众人指摘,满脸气愤,嘀咕道:“像官大人这种人,能博爱众人,肯定留于妻子的时间就会很少啊,我是女子,我就是能感觉得到…找一个不把心思放自己身上的夫君,那我还不如不要!”
争执声振聋发聩,第五茗那一句,“他不是我夫君,我们没成亲。”生生淹没在了人潮中。
他们吵归吵,竟还置上气了,第五茗周围好些人因为这份不愉快的闲聊,一曲《锁灵囊》竟都没看全,气鼓鼓地离开了此处,浪费了请客人的心意。
忽而,第五茗想起了那妖娆妇人的话,“千万别戏还没听,先把兴致败坏了。”
她不禁心中赞同道:果然,带着不悦的心情,台上唱的词句,很难入耳…
至此,第五茗好像有些厌烦这种争吵的场景。而这种事,不是想避就能避的,她再置于这样的情形,已是在半年后的平安村。
她成了旋涡中的当事人…
却不似这样你来我往,你一句我一句,单单第五茗一人受着,其他人向她嫌弃了一句泄愤之语。
她同这夜看戏的小姑娘一样,成了他们口中嫌弃的“小人”。
风雨江下大雨、发大水,两岸村落死伤无数,风雨江使下落不明,江岸堤坝岌岌可危…沿岸负责石料的村落,离水较远,死伤较少,但此时肩上责任异常的重大。
挡水坝炸毁,急需石料修补…风雨江使了无音讯前,最后一条消息便是在广求石料。
洪水过村,这几日好不容易不下雨了,村里的水也尽数散去,大家在村子里粗略地收拾了一番。
以宝子为首的几名青壮年,收拾了行李,欲去往石料场开采石料。
而第五茗拉着酆小洪,将屋里能捡出来的东西,收拾成了一个包袱。
两拨人,正好在村子里,那条刚挖出来一人可下脚的泥沟中撞上。
不过,两行人,却恰好是两个方向。
第五茗二人,是从村内向出村的路口行去,宝子等人,却是打算沿这条泥沟,去往石料场。
见第五茗二人远远走来,宝子问道:“你们去哪?”
他这话问得极其不客气。
酆小洪知道宝子问的是第五茗,闭口沉默。
第五茗答道:“去找十一伯,他家不是在村子口吗?”
她这句话,后半截简直是多余的解释,但她不解释,好像心里又会安定不下来。
说话的声音,也是鬼鬼祟祟,扭扭捏捏…到最后一字时,竟是连声音都没了。
宝子嗤笑一声,他不傻,自是想得通他们要去干什么。
他轻哼道:“为什么背上包袱?”
第五茗争辩道:“屋里住不下人了,全是泥…东西也坏了,墙上还有裂缝,我们和大伙儿一样,把能用的东西搬出来。”
宝子身后的一名男子,眼神不屑,直白道:“然后,就离开这里…去找一个好村子落脚!”
他朝一边的厚泥上,啐了一口唾沫,道:“没良心的。”
这时,宝子身后,远远地传来喊声,十一伯道:“别堵着了!!这一人宽的路,让一让!!”
队伍没动,十一伯看不见前面发生了什么事,急道:“动一动啊!!我急着去找酆家那两个小娃子。”
第五茗和酆小洪与村里大多数人平日接触得不太多,第五茗懒得反驳那男子,紧着十一伯焦急的声音,大喊道:“十一伯,我们在这儿!!你不用去找我们了,去村口等吧。”
第五茗这句话刚说完,时机正好地,那男子又啐了一口痰,轻蔑道:“阿爹阿娘他们当初是如何同意留下你们这种人的…真是想不明白!瞎了眼了!!”
与此同时,十一伯的话传了过来,道:“哎呀!!你们已经在路上了啊,我正想去告诉你们,我不跟你们走了,我决定还是同村里人去石料场。”
此一时,泥路两旁的房屋内,有不少村民从窗口、门口探出脑袋,身上都相同地,扛了一个裹满泥浆的包袱…
一位妇人,从一间屋子里走了出来,双手各提了一只沾了泥的鞋,赤脚陷在厚泥里,道:“大家伙儿早些去石料场吧,那边指不定还要收拾呢…”
屋内陆陆续续出来的其他人,也齐齐催促尽快出发石料场。
“走吧,这两人管他做甚。”
“听路过的人说,前后几村早休整好,开始挖料了。”
“别耽搁太久…”
“再来一场大水,我们就又得回深山里捡果子吃,我可不想再过那种日子了。”
“指不定咱们备好石料,日子就又好起来了呢…”
字字句句,全落尽了第五茗的耳里,犹如利剑,这伤人的言语全刺进了她的心间,她却恍若没感受到这番痛苦,怔愣出神,面无表情,无动于衷。
陆陆续续,村里人绕开那条一人宽的道,踩陷厚泥,朝石料场而去。
有些心里和嘴里忍不住的,路过第五茗身旁,总要轻视他们二人一番。
有些不是那么愿意去的,骂骂咧咧,从第五茗二人身上找痛快。
理好心境,与大家一起行事,宛若当年「结营为私」,分夺酆家夫妇留下的东西,驱赶第五茗和酆小洪,此时,他们再一次展露了他们的“小人心性”。
他们想过好日子…
对第五茗这种不齐心的人,他们齐心地嫌恶。
须臾,第五茗挑嘴一笑,心道:有趣,还是第一次见定好的命数下,误撞出一番异于心性的好事。
那方,十一伯没得到第五茗的回应,同样以双手提鞋姿势,赤脚踏泥。
他跑来寻两人,嘴里喊道:“小明…小洪…”
第五茗回过神,喃喃道:“十一伯…”
十一伯刚走近第五茗身旁,脚下一拐,栽进了酆小洪的怀里,倒吸一口气道:“疼…真耽误事,竟踩到了石头。”
他自怨自艾道:“现在正需要用人,可别伤太厉害了…”
酆小洪扶起十一伯,第五茗关心道:“伤到了吗?”
十一伯拧眉,道:“还好,小伤。”
停顿片刻,他继续道:“我不走了。”
第五茗心思沉重道:“不走了?十一伯…若你信我,请务必和我一起离开。”
她担心漏出异于常人的言语,借口道:“还记得当年路过的道长吗?他曾经对我说过,我们村之后但凡遭遇大劫,余生必小难不断,需得舍弃根本,另寻他处…照风雨江现在的情形,根据道长的教言,平安村定会有死伤。我们村上百份命数,逃脱一两份,应该是没有人能发现的。我们早些离开,找一处安全点的地方,只要出了平安村的地界,应该就没事了…你若是不想去其他村,我们去山里也是可以的。”
风有情哪知道命格簿子内的事啊!
是她太清楚,太了解那帮写故事的司命…
以及天命天道为劫难人设置波折的手段。
一个大的故事情节,必定会跟上数不尽的小灾小难,从而让整个故事看起来更加“生动”,让那些匪夷所思的事,看起来更加顺理成章。
断然不会出现,像风有情历情劫时,她因青涩笔拙,而写出的“公主为爱失常,乱剑砍杀将军”的桥段。
她在平安村得了十一伯不少照料,心生人情,遭遇天灾天难,首先想到的便是带十一伯和酆小洪安安稳稳走完余生,让他们不要成为这场天劫下的无辜之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