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声巨响吸引住她的注意力。
“砰砰砰!”
有一名蓬头垢面的犯人,如饿狼扑食一般,不管不顾地冲着楚湉冲过来,他双手奋力拍打着栏杆,震得哐哐响。
楚湉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吓得一跳,下意识往后退了好几步,她脚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再一看,这人脸上满是血污的痕迹,头发如杂乱的蓬草般披在肩上。
更瘆人的是,他直勾勾地盯着楚湉,竟莫名其妙绽放出一抹笑。
他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在压抑着某种兴奋。那双手又朝楚湉伸了过来,想要去抓她的脚。
久居闺阁的楚湉何曾见过这样的景象,顿时吓得脸色煞白,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她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巴,生怕自己会惊叫出声,随后二话不说,转身就跑。
任由后面那个犯人发出怎么的嘶吼,楚湉都不再回头看一眼,反倒是心中愈发急切,怕这人的动静引来别人,浪费掉她这么多努力。
终于,她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楚正业神情落寞地倚在墙壁上,短短几日不见,原本乌黑的头发不知何时冒出许多花白的发丝,人看着也消瘦了不少。
不过好在,楚湉没在他身上看到明显的外伤。
“父亲!”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忍了许久的眼眶瞬间泛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又努力不敢它们落下,生怕这一哭会让别人察觉。她快步拧开了锁,走到楚正业的身边,缓缓蹲下身子,伸出颤抖的双手,“女儿终于找到您了,您受苦了……”
楚正业闻声抬起头,听到女儿的声音他浑浊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愕:“阿湉,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一把拉住楚湉的胳膊,放低了声音,“怎么能这般胡闹,若是被别人发现了可怎么办?”
“您放心,女儿都想到了这些,不必担心。”楚湉眼含热泪。
楚正业往外张望了一圈,确保外头没有别人之后,心中的不安才堪堪消散了些许,但还是责怪道:“这里哪是你该来的地方!你就不该来这里!”
楚湉把一路背了许久的包裹递给他,知道时间紧张,父女俩并没有多久的时间用来叙旧,何况外头刚才那个犯人短暂安静了一阵子之后,竟又开始闹出声音来。
“父亲,你别怪我,我来这里实在是没有办法的事,”楚湉张了张唇,想要把近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他,却又害怕父亲担心,一时间有些踌躇。
“父亲能否为我指条明路,我该如何做才能救您出去?”
“这……不是你一个女子该考虑的事情,你听话,在家中乖乖地等着……”
楚正业还想再说些什么叮嘱她,领楚湉进来的狱卒却是先一步到了门口,着急道:“情况有变,没时间了,快跟我走!”
他行色匆匆,仿佛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楚湉无奈地看向父亲,心中有百般不舍。
好不容易见一面又要分别,也不知是生离还是死别,一向刚毅的楚正业眼里也不禁闪现出泪花:“阿湉,你是长女,照顾好家里。哪怕我回不去了,你们也要好好活着。”
他话音还未落下,楚湉就被狱卒扯着往外走,她的心就像是被刀剜了一般,痛得无法呼吸。
大牢深处燃烧的烛光猛地一窜,炸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有火星子四处飞溅开,却又很快化成陨落的黑点消失不见。
楚湉匆匆拭去眼里的泪,随着狱卒一起走到了廊道上。
外面不知何时点起了无数火把,橙红的火舌止不住地跳跃。回去的路比来时亮了许多,细听还能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像是什么人过来了。
紧跟其后的,是一声赛过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那声音尖锐地撞击在冰冷的墙壁之上,每一个破碎的音节都好似从喉咙里撕扯出来的。
——长长的、拖曳着,划破了夜幕,在整座大牢的顶上盘旋回荡。
楚湉背后的衣衫被冷汗浸湿,贴在她的背脊之上,黏糊糊地泛着潮气、寒意顺着她的脊梁骨往上爬。
可是她却顾不上这些,因为沉闷的空气当中悄然涌上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那惨叫声却渐渐地弱了下来,有气无力的呻吟声好似在低低的哭泣,衬得周遭愈发针落可闻。
一步两步,楚湉能清晰地察觉到,她离那股味道越来越近,而那骇人的一切离她并不远。她的双手不自觉紧紧地揪住自己的衣角,指尖因过于用力而泛着白。
更要命的是。她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香味。
甘松丝丝缕缕的木质香调,在这幽闭的大牢里格格不入。
想到她认识的用这香的人。
楚湉忍不住瑟缩着狠狠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