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不许胡说!”吕墨襟看着捂脸痛哭的宇文霁,本有些手足无措,但听他此言,立刻大喝一声,可他依旧不知如何安慰,更不想训斥教训他,他只能努力把他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宇文霁的背脊,“你叫我墨墨吧。”
“嗯?”宇文霁带着呜咽的声音问。
“乌墨其实是我的小名,我出生的时候,有只大乌鸦不知为何冲进了父亲的书房,打翻了砚台。后来家里人便都叫我乌墨,或墨墨。”
“墨墨……”
“对。你看,我给家里带去的,不也都是黑吗?但我父母依旧很爱我。”
“嗯。”
“我要给他们报仇,景光,你是我哥哥,你也要帮我报仇啊。”
“嗯。”
“我会学的,我一定能学得越来越好的。我既没死,必可有一番作为的。”
“嗯。”
“我们把大王救回来,杀掉所有讨厌的仇人。”
“嗯!”
“你要是不喜欢杀人,那我就用谋略杀掉他们,不见血的。我以后一定能做到的!”
“你还小,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吕墨襟一声又一声地说,宇文霁一声又一声地应,到这里停住了。
年长宇文霁三岁的吕墨襟:“……”
他的眼泪收住了。宇文霁将脑袋抵在吕墨襟肩膀上,又沉思了一会儿,道:“……从崔家开始,可崔禁在岐阳,这些日子我也在犹豫,杀光了崔小熊一派,他会行恶事。”
“不杀,他会做好事吗?”
“……我不知道。”宇文霁摇摇头,又点点头,“我明白了。你说得对。”
崔禁在岐阳内宫,他们无法控制他的行为。但将善意寄托在敌人身上的结果是什么样的,熊爹用他目前的处境,给了宇文霁一个惨痛的答案。
控制不到的敌人,就不要顾忌他,先管好自己控制范围内的事情。这看似有些缺乏大局观,但患得患失,那索性什么都别做了。
宇文霁抹了抹眼泪,又有些窘迫。虽说吕墨襟少年老成,可他确实是一个真孩子,偶尔会表现出稚嫩的一面来,他一个成年人,竟在一个小少年的肩膀上哭得稀里哗啦,实在是丢脸。
吕墨襟则忍着揉肩膀的冲动——宇文霁就只是将他的脑袋搁过来一会儿,便让他肌肉有些酸涩,虽然知道他与宇文霁的差别有些大,但这也太大了。
辰丰城里,开始热闹起来了。
赶大集的几个地方,有人搭起了彩棚。多有士卒或家丁在街巷与行人宣讲大公子的初阵,又说三日后取消宵禁,王府与崔家皆会舍粥放酒,又有百戏杂耍,辰丰百姓皆可前来吃喝观赏。
宇文霁也在安排当日如何反杀,他多数是听的。
崔家是必定要想尽办法将他孤立起来,让他陷入重围的,他也担心自己被嘎了,可若不随了崔家的想法,他们又可能不动手。
最后只能让宇文霁内甲在身,尽量拖延。
“您力大,届时有什么都拿起来打。不拘活的,死的。”
大活人也能拎起来当武器。
“我等伏兵于百姓中,厮杀进来,多少需要一些时间,但崔家于我等不过土鸡瓦狗,您尽可放心。”
坚持一会儿,我们就杀到了。
“王妃您也无须忧虑,崔家贪婪不会害了王妃。”
别因为担心崔王妃,朝着她的方向跑——崔王妃既有王妃的封号,即使平王死在岐阳,她也能继续住在王府里,获得王妃的供养。且届时可以弄个崔家子,说是平王留下的孩子,这也正合崔家的意。
众人又为宇文霁分析了几条厮杀的路线,总不能真让他在原地硬撑着。
众人商量之后,都离开了,宇文霁一个人坐在于他来说,还是过于宽大的椅子里。垂着头,沉默不言。
“景光,你在担忧百姓吗?”
原来吕墨襟还没走,宇文霁抬头,应了一声:“嗯。”
他现在想起杀崔家人依旧波动不大,可当想起欢欢喜喜来庆祝的百姓怕是会有人于骚乱中被害时,他就难受了。这对宇文霁来说是好事儿,至少他不像前些日子那么平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