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舒抱着那孩子进了寨子里最高的竹楼,檐上一匾,上书辉月。
红衣人未让魏舒将那脚奴放下,就着他的臂弯,手指探向那孩子的颈窝。刚刚触碰便收了手,神色复杂地看着魏舒。
“他中了蛊毒。”红衣人神色复杂地看着魏舒,“必死无疑。”
魏舒掂了掂怀里轻得像小猫一样的孩童,“真的没有救了吗?”
“没救了,你也是。”红衣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我也没救了?
“这孩子一个时辰前就毒发死了,体内的毒蛊虫在找下一个宿主。”红衣人解释道。
这么一说,魏舒才注意到自己抱着脚奴的手指见隐隐发紫,有东西顺着血脉游走,自己是习武之人的原因,这股力量游走得如此之快,一息间遍布全身。魏舒对这孩子虽然有疑虑,但还是抱着他走了这么远山路,只是没想到这毒一开始就是冲着他的。
“我何时会死?”魏舒问道。
“等这孩子被吃空了,你就会毒发,一炷香。”红衣人了无所谓,反正生离死别见得多了。
魏舒笑了,“没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也好啊!提提士气也好!这一趟真他娘的倒霉,就是不知道祝老和老邓头知道自己死了会如何?”魏舒自嘲地笑笑,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己早晚要做皇权倾轧下的泥,只是没想到以这种方式死去,也是遗憾。
魏舒抱着脚奴出了屋子,坐在台阶上。
“你为何还抱着他?”红衣人很惊讶魏舒还抱着这孩子,“他已经死了,是活死人。”
“他有心跳、有呼吸、有温度,地上太冷了。”魏舒温柔地看着怀里的孩童,难以想象他之前遭受了什么非人的折磨。
副将来寻他,
“别过来!”魏舒喝住他们,“我死后,取下虎符交给李岳,是否发丧由他决定。”自己阵亡的消息定会引起西南局势震动,何时发丧如何发丧,李岳如果能好好利用,不愁找不到一举歼灭南关王的突破口。
副将看到这情形心中有了大概,七尺男儿纷纷卸了甲单膝跪地,送十七岁就名满天下的杀神最后一程。
怀里的孩子彻底没了气息,整个人瞬间干瘪下去,像一张被掏空了的人皮。魏舒把他轻轻放到地上,等待自己的命运。
红衣人默然,走上去扯起魏舒,“嘶——”一言不说割破了手腕。
“你做什么?”“别动!”
暗红的血从伤口渗出,又在自己腕上划了一刀,血顺着白皙的手腕滴落在地,空气中瞬间充斥异香。魏舒体内的东西似乎被这气味吸引,从魏舒伤口涌出,丝丝缕缕黑色的粘液渗出,红衣人用陶罐接着,直到流出的血液再次变得鲜红,才用纱布裹了伤口。大量失血魏舒向后仰倒,红衣人拦腰接住交给副将,“没事了,扶他去休息。”副将来不及道谢,背着魏舒到一处歇下。
等魏舒离开,红衣人蹲在地上仔细研究那一坨黑色的粘液。
“呵,原来如此。”
*
再醒来已经傍晚,一坐起来身上酸痛,像被抽筋拔骨一般。副将上前搀扶,魏舒摆摆手,
甫一坐起,身旁的副将立即上前搀扶。魏舒摆摆手,“孙渊,军中情况如何?”一旁副将是魏舒一手带起来的,和李岳自小拜把子兄弟,看魏舒醒了才松了口气,“刚收到信,李岳将军擒了一个落跑的小贼,军中一切如常。我去给大帅拿些吃的!”魏舒点点头,在房内活动筋骨。
“笃笃——”魏舒纳闷孙渊这么快回来,开门让人意想不到。
一身月白新袍残留着皂角的气味,刚沐浴过的头发随意披散,发尾红线束了,睫毛上还有潮湿的水汽。“是你啊!”
“感觉如何?还有哪里不舒服?”红衣人卸了红衣,一身白袍,语气似乎和善几分。
“有些无力,其余,还好。”魏舒不习惯突如其来的关心,“对了,多谢你救我,总之多谢!”说着就要作揖。
白皙微凉的手托住魏舒,制止他要躬下的身体。“这里不是中州,我们衣祈人不讲这些繁文缛节。”
躬身三分,这是魏舒从小便学会的。
入夜,寨子里家家户户在门口点灯,竹影深深,刚入夏的风还有一丝凉意,夹杂了饭菜香吹到魏舒的肚子里。
“咕——”腹中君不合时宜地抗议。
门外人低头一笑,将手里的食盒放卧榻的小几上。打开,油焖竹笋、清炒时蔬、鳜鱼炖豆腐、糖醋小排、还有一碗粳米粥,次第放小桌上。魏舒不知有多久没吃过像样的饭菜了,没过年节就到了这鬼地方,军中口粮混了随地取材的野菜就是一餐。
“特意没放辣子。”西南喜食辛辣,可见是他特意吩咐的。
魏舒心里还有许多话要问他,但美食在前,正事儿还是往后放放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