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刚才那一下,陆茴看得出来,荀练之是真心的。
真心想笑,也真心被逗得开心。
“再问问吧,”陆茴欲盖弥彰地强调,“别睡着了,荀老师。”
荀练之:“你是科研院的学生吗?”
陆茴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没文化得有这么明显吗?”
荀练之:“你刚才说了两次科研院的事,还有,我们这边一般不会管导师叫‘老板’。”
“嗯……”陆茴讪讪道,“那倒是。”
又等了许久,陆茴继续说:“再问问吧。什么都可以问。”
“……非得问吗,”荀练之的头已经无力靠在了车壁上,无奈地搜刮问题,“那……你几岁,哪里人?这种问题也行?”
“硕二,梁裕省人。”陆茴自动回避了年龄问题,还自觉赠送了一堆家庭信息,“我妈妈是老板,开厂的,我爸是我妈的小白脸,摆摊的。”
荀练之:“……”
“再问问呀,”陆茴目不转睛地盯着路况,“我很愿意说的,问什么都可以。”
荀练之声音逐渐微弱:“你的车牌……”
陆茴:“嗯?”
“车牌,”荀练之说,“是你的?”
陆茴:“是我的呀。首都的实在摇不到,只有摇我家那边的。车牌怎么了吗?”
问完,陆茴飞快地从后视镜瞟了她一眼,快得睫毛晃出残影。
荀练之轻微地摇头,因为太过虚弱,声音有些含糊:“没什么。”
车上再次安静了下去。
“还有五分钟到。”陆茴忍了一个路口,再次开口,“荀……荀教授?荀老师?”
荀练之露出瘦削的下颌,眼睛彻底合上,呼吸起伏微薄得几乎看不见。
“荀……”陆茴一卡壳。
隔了很久之后,她动了动唇,无声地说:“……练之?”
没有人回答她。
即便她真的喊出了声,也不会有人回答她。
陆茴深吸一口气,踩下油门,连着踩着两次黄灯倒计时窜过了路口,一路畅通无阻地驶入一院,并以一种要掀飞栏杆的架势冲进了车库。
当然,好在门口的保安确实得知消息,提前竖起了栏杆。
车库最里面的电梯前,已经有一个医生和两个护士严阵以待。
陆茴的车一停下,她们就开了副驾驶的门,把荀练之接了下去。
等陆茴匆匆下车、绕到副驾驶那侧,荀练之已经被送进了电梯。
电梯门在她面前缓缓合上,荀练之悄无声息的面容和地上鲜红的血迹,几乎和一个月前港口那一幕重叠,让她心里不可抑制地生出铺天盖地的焦虑和担忧,以及……
让人抓心挠肺却不得所愿的无力与无望。
陆茴闭了下眼,在车门处扶了一下。
刚才一路飙车,加之过度紧张,情绪大起大落,她有些生理性的腿软。
“还好吧?”
身边传来一声问询。
陆茴一愣,看向还没走的医生。
医生朝她点了点头:“你是荀老师……学生吗?”
“啊……”陆茴站直了些,“不是。我是……她朋友。”
“你不是两院的?”医生蹙起眉,“那麻烦了,得赶紧找个两院的人过来。”
“为什么?我是,”陆茴忙说,“我是科研院的,有什么事吗?”
医生:“那太好了,你上来签一下字。”
“签、签……”陆茴变成了结巴,“签字?”
签什么字?
是她理解的那个……签字吗?
“荀练之动手术需要人签字,两院和我们院的情况特殊,情况紧急的时候,只要有两院的身份证明,都可以临时签字。你带证明了吗?”
“……”
陆茴默默掏出自己的学生卡。
医生点点头,带着她进了电梯。
……签字?
陆茴呼吸有些急促,脚步轻飘飘的像醉了一样。
她……
她要给荀练之签字。
她们……是可以签字的关系?
她……是可以替她签字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