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荀练之想接送她,为什么非要借口顺路有事?
陆茴对着荀练之本来就软和,荀练之有时又不乏强势,从这几天她们的相处来看,陆茴根本不会、也不能拒绝她。
为什么不肯直说?
……
和陆茴分别后,荀练之在她们校门口站了一会,慢慢地走回了家。
家门“咔哒”一声合上,她站在玄关,低头看着陆茴那双摆得规规矩矩的家用拖鞋。
就在这旁边,还摆着陆茴的外用鞋,因为陆茴现在穿不了这种鞋子,但凡外出,都是穿的外用拖鞋。
荀练之走进屋,在客卧前驻足片刻,还是走了进去,将掉到床下的软枕捡了起来,又把陆茴半吊在床边的睡衣拎回了床上。
“嗡——嗡——嗡——”
衣袋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仿佛一种无声的催促。
荀练之却没急着接,甚至没有把手机拿出来看一眼。
她拿了一盒新的抽纸,放在了陆茴的床头柜上,把空了的纸盒扔进客厅垃圾桶。
她在料理台前坐下,拿出了手机。
手机已经开始震动第二轮了,通话界面的备注显示着“荀老师”。
荀练之把手机放在桌上,按了接听。
对面安静了片刻,隐隐传来有些喧闹的背景音,打电话的人仿佛才意识到她接了,一道上了些年纪的女声传来:“怎么不接电话?”
荀练之:“有事在忙。”
对面的人说:“你一个大学老师,说得倒像比我还要忙,我有空打,你还没空接。”
话里话外,是猜到她不想接。
荀练之:“最近确实有事,有个学生腿折了,她导师拜托我帮忙。”
对面的人却没接这话,仿佛她其实也并不关心荀练之是不是真的忙、或者在忙什么事,只是语调急促不耐地问:“现在没空说那些——我找你是要问你,你干嘛要开那个什么发布会?你这么大个人了,怎么做事这么轻率?学校让你开你就开?开之前不知道和我商量一下?”
荀练之:“是我自己要开的,学校只是配合我。”
对面一顿,似乎快步走到了安静处,语调骤然拔高:“你自己要开的?你疯了吗荀练之!你闹这一出是想怎样?现在全陆地的人都知道你发生了那种事,你满意了?!你不要你那张脸,我还要呢!你知不知道前几天所有人都明里暗里朝我打听这事,我一问,才知道你开了那个发布会,你丢不丢人?!”
荀练之:“我不丢人。”
对面的人声没有停,她的这一句话很快淹没在了更激烈的声音中。
“你今年就三十了荀练之!你这辈子到底还要不要找对象?之前王阿姨给你推的那个对象你到底加没有?为什么你给我说你加了,人家小张却说没加上?给你介绍对象你不加,让你自己找你也不找,现在好了——你还要开那个劳什子的发布会,所有人都知道你经历了那种事,你觉得之后谁还肯跟你谈?!现在我找同事帮忙介绍,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荀练之安静地听着,直到对面的背景音里传来了一阵上课铃。
对面的人话音一顿,猛地喘了几口气:“行,我是管不了你了,早就管不了了!你当年非要一个人留在首都,自己爱怎么样怎么样吧!”
荀练之:“这句话你六年前已经说过了。”
她的话还没有来得及传过去,电话就被匆匆切断了。
“嘟——嘟——嘟——”
几秒后,忙音也断了,手机自动弹回了锁屏界面。
荀练之像一尊雕塑一样,静止了片刻。
她一只手扣紧手边的杯子,指尖因为用力而泛白没有血色,另一只手慢慢地捂上胸口,慢慢地喘着气,仿佛将空气挤压进肺部是一件极其艰难的事情。
窗帘紧闭着,隔绝着室外的天光,安静的屋内,时间仿佛都被放缓。荀练之在原处坐着,对着黑屏的手机,坐了不知多久。
直到手机发出了“嘀嘀”的声音。
是闹钟。
她抬眼看向锁屏,乱成一团的思绪被拽回了现实。
一个小时到了,这是她和陆茴分别后,为了准时接陆茴而设置的闹钟。
荀练之出神地想,如果没有这个闹钟,她或许会一直这样坐下去,不知饭点不知天黑,就像以往一样。
但现在,她不得不动起来,履行约定,出门接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