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视线里既有水汽,又有光斑的照射,谢念婉看不清眼前人,只听到他“啧”的一声后,蹲下身来递给她一张纸,问:
“是不是辆红色的车?”
谢念婉点头,接过后擦了擦斑驳的眼,再抬眸时他已然起身,与那双丹凤眼的注视相错过。
恰迎着光线,他蓬松的黑发、外勾的眼尾、冷感的下颌,硬生生让谢念婉脚踝的疼安分了几秒。
“靠,”他咒骂一声:“什么德行,别我车撞了人还逃逸,”说着看向谢念婉,勾起抹笑:
“你先别挪动,等着,哥今天惩恶扬善一回。”
他当着谢念婉的面先打了交警大队:
“喂您好,我这里是府西路市政府十字路口,有辆车肇事逃逸。”
打完又预备打120,说来也巧,刚好一辆救护车路过,灯没亮是空车,他眼疾手快招手:
“这里——有病人——”
清亮中透着少年人的意气,谢念婉此刻疼的话都不想说,但还是无力地道谢:
“麻烦你了……”
不过转瞬被淹没在了车流喧嚣中。
救护车驶过来,后车门打开,谢念婉不想被担架抬上去,又挣扎着起身想要站起来,只不过还是失败了。
脚踝不用猜也知道铁定是骨折,她支着一条腿重心不稳,胡乱蹦跳着眼看就要撞到他,谢念婉心里一慌打算换个方向摔,下一秒被一只手扯了回来:
“往哪蹦呢,另一只腿也不想要了?”他眉头一皱,双眸一丝不耐,但还是任由谢念婉凭着惯力摔在他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谢念婉两眼冒金星,不算太晕,但硬是在感受到额头撞到的胸膛后脸烧得有点烫。
她不争气地暗掐了一把手心:
想什么呢,都骨折了竟然还有心思害羞。
“伤患不能走动的话我们这有担架,”车上下来个司机,招呼着:“哪里有伤?来我先扶你上车——”
司机问了嘴:“姑娘你的家属能来吗?赶紧打个电话,后面还得半手续。”
谢念婉一下身体僵硬,她咬着唇束手无策,谢瑶荷刚回来,家里喜气洋溢着,这时候去打电话说自己出车祸了,无疑不是讨嫌。
更何况,叶佳茗还不一定来。
“姑娘?你有什么困难吗?”司机看出她的难言之隐,而谢念婉不知怎么的,看向了还在事故现场的他。
她那双杏眸盈盈欲泪,带着点无措的祈求,像走投无路的小兽。
接收到视线,少年漫不经心的面容一顿,走过来:
“我当负责人,先去医院。”
听不出任何情绪,丹凤眸里浅浅的不耐,但还是坐到了救护车上。
鸣笛声一路响到临空大学总医院,拍完片被安置在病床上时,谢念婉看了眼明显疲态的少年,积压在心底的愧疚让她攥紧了床单:
“今天……真的是麻烦你了,给你带来的时间损失,我……我会补偿的。”
他懒抬眼睨了一眼谢念婉,没搭腔所谓的补偿:
“收好费用凭证,后面索赔或起诉都有用。”
说着手机传来消息,他起身走到窗边,倚靠在白色瓷砖上翻览。
说到这茬,谢念婉想起还得交费,她掐紧了手心,弱弱地问护士:
“我得住院多久啊?”
“得一个月吧。”
一个月,住院费和用药费高低也得几万,而她身上没钱,让家里出又得挨骂,就算后期索赔,也不是立马就能到账的,想了想,谢念婉又问:
“我能不能不住院?”
“这不行,”护士温声细语拒绝:“回家自己折腾的话,容易落下病根。”
“那我得先垫付多少钱啊?”谢念婉心里盘算着住院费,没察觉到本来靠在窗边的人已经看了过来。
“这个……你得问窗口,你的家长呢?最好让家长过来看一看。”
“缴费窗口在哪?”他走过来拿起搭在椅背上的遮阳帽,随口问了句。
“一号窗口,就在大厅,需要找主任拿单子缴费。”
“好,”说着他转身欲走,谢念婉连忙叫住:
“欸——你不会要去缴费吧?”
“不然呢,”他回眸看过来,瞳仁倒映了一圈窗外阳光,揉碎几分冷淡:
“躺着吧,我可见不得人间疾苦。”
“不是——”谢念婉心里着急,不愿亏欠太多,又急急呼住:
“你的钱也不是刮来的,要不你给我留个联系方式,以后我还给你。”
谁料听到后他嗤笑一声,浑然一副富N代的纨绔肆意:
“妹妹,哥钱多的风刮也刮不完,懂吗?”
“你要是真想谢我,以后就活精彩点。”
谢念婉怔住,他也潇洒离去。
等他早已经离开病房的十分钟后,谢念婉这才看到纯白病床上,躺着一条发带。
她拿起来,发带上还残留着那人体温,像火焰烧得自己快要沸腾,翻了面又看到一行英文:
Through the Storm。
翻译过来是穿越风暴,谢念婉认识它,之前刷到过英国青年跳伞赛冠军的小纪念品,其中就有这个的身影。
他是……刚回国吗?
几名医生路过门口,声音没怎么收敛:
“刚刚有个土豪一下预付了十万,开了眼了。”
“有钱人是这样的,人家估计也是一顶一的有钱。”
一张薄薄的,黄扑扑的缴费单被送到了谢念婉手里,她看到100000元的后面,末尾处只有一个傅**
为保护隐私,缴费人只显示姓而不是全名,谢念婉摩挲着温软的纸张,出神地看向窗外。
一片梧桐叶掉下来,飘落在窗台,不知名的情愫像这片叶子,轻轻坠落在心里。
好想知道……他的名字。
一直到两年后那场升学宴,被困在他臂弯中无处挣脱时,谢念婉才知道——
他叫傅明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