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逐青的老家在C市,距离B市非常遥远,他一大早就拜托音音送他去机场。
分别时,他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音音不是他的助理,这两天却一直在照顾他。
“麻烦你了。”
音音无所谓道:“没事,这也是我的工作。”
“停云让你看着我是吧?”江逐青低头看看表,时间不富裕了。
音音略有些犹豫,她觉得陆停云不是让她看着江逐青,而是陪着。
话还没说出来,江逐青就跟她挥了挥手,拉着行李走了。
C市山多水也多,是个旅游胜地,到处都是旅游标语和纪念品商店。
江逐青下了飞机没着急回家,先去给他爸买了两罐茶叶和一条烟,然后去奢侈品专柜给他妈买了项链。
店员打包项链的时候,他顺道去男性饰品区逛了逛,一眼就看中一只造型简约的手环,银灰色的,整体像一颗螺丝钉。
陆停云前组合“Zero-Cold”的应援色是银灰渐变,像流动的水银,陆停云本人的应援色也是银色,跟这只手环很搭。
他看了一眼价格,有点肉疼,不过还是买了下来。
就当是还礼了,江逐青摸了摸胸前的项链想道。
陆停云给他买的那枚戒指还在项链上挂着,估计对方早就把这个东西忘了。
回到家的时候,江河远远就从小区里面迎了出来,笑得小眼睛都快看不见了:“我大儿子回来喽!”
江逐青弯腰跟老爸抱了一下,很庆幸自己遗传了妈妈的相貌。
他妈妈方茹是个貌美的江南女人,虽然已经五十岁了,但看上去连三十五岁都不到,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多少痕迹,让她看上去还是那么天真可爱。
“呀,乖宝贝回来啦?”方茹打开家门,一看见江逐青,眼圈就红了,“瘦了好多,还黑了。”
江逐青怀疑地摸摸自己的脸:“没有吧?”
“都像个黑猴了,怎么没有。”方茹吸吸鼻子,小心翼翼地把他拉进屋。
“瞧你说的,”江河忙关上门,炫耀似的拎起江逐青给他买的烟酒,“儿子给我买了两样,就给你买一样。”
江逐青说:“妈那个贵。”
方茹露出胜利的笑容,朝江河瞥一眼:“儿子是妈的小棉袄。”
江河挥手:“去去去,我的小棉袄,什么时候成你的了!”
方茹不悦,就小棉袄的归属问题跟丈夫掰扯起来,俩人越吵越凶,互相嚷嚷半天。
江逐青心烦的同时还有些纳闷,他记得这话好像是形容闺女的?
陪着父母吃了午饭,下午又去附近逛了逛,他爸巴不得把宝贝儿子介绍给所有熟人,但他妈不愿意别人打扰他,没一会就拉着他回家了。
晚上睡觉前,江逐青无事可做,把好几年没动过的卧室抽屉、柜子里的东西都倒出来整理,随即发现好多东西他都不记得了。
比如一支磨损了的旧钢笔,一个蕨类植物的徽章,一个巴掌大的小熊玩偶……
他往底下扒拉,居然还找到一本英文小说,要知道他很讨厌英语,甚至封皮上的书名他都没能一眼看懂。
“The Weight of……Shadows?”江逐青一脸懵,随便翻开几页看了看,见里面书页已经泛黄了,空白处写着诸如“虚无对存在的压迫”、“记忆的不可靠性”、“阴影之重”、“阴影自我”、“未被承认的创伤”之类莫名其妙的话。
而且字迹很陌生,潇洒飘逸,绝对不是他自己的。
江逐青觉得这不可能是他的书,又往前翻到扉页,看见一行赠言:祝你前程似锦,做自己的光。
写赠言的人没有留下名字,他搜肠刮肚,怎么也想不起来谁送了他这本书。
江逐青忽然有种怪怪的感觉,用这本书里的话来说,就是“虚无”,好像那段时光没有存在过似的。
人很多时候并不能及时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东西,比如丢了一条好几年不用的领带,只有需要系的时候才会发现它丢了。
记忆也是如此,平时封存在角落里,谁也懒得去想同班同学的名字,但当这个同学出现在你面前时,你马上就会想起他在课堂上出过的糗,想起他大笑的样子,还有他身上那股洗衣粉的味道。
时光被旧人和旧物承载,总会被勾动起来,重新回到眼前。
可江逐青意识到,面前这些旧物全都没有时光的痕迹,他对着这些东西,就像对着一张张白纸,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失忆了?”他呆呆地盯着手里的书,机械性地一页页翻动,满眼都是鬼画符一样的英文字母和那个赠书人的乱写乱画,翻着翻着,他的手猛然顿住。
这页有一颗胖乎乎、打着腮红的爱心,旁边是他自己的字迹:看不懂!阴影真的好重,快把我压死了!!!
从字体的歪扭程度来看,足以看出他当时有多崩溃。
所以为什么非要看这本书?还有那颗羞答答的爱心是几个意思?
江逐青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