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暗黄色的光打在他手中搓着的团扇上,像是上元节时候东市卖的会旋转的花灯,光照在元桃的脸上,忽明忽暗。
“被交给了马爷,已经给剥了皮,头盖骨都给削了下来,正雕刻成碗呢。”他拿着团扇向窗户一指,笑道:“诺,我来的时候看到他们把血往外边倒,都流在院子里了,还没干呢。”
元桃愣了愣,霍然起身走到窗子边,她一把打开窗子,残阳下是鲜红的血,几个家奴正拿着木桶冲呢,鲜红的血被越冲越淡,越冲越淡。
周俭走到她身边,脸上的笑容仍在,目光却黯了。
“怎么?我没骗你吧,小元桃。”他说,转过身体背靠着墙壁,似乎是不愿意看那越冲越淡的血,又似乎是觉得不断从窗户外面灌进来的冷风有点刺骨,裹了裹衣裳,道:“所以缺人了,今儿夜里,达赞打算让你去,也不知道会遇上个什么样的主儿,要小心着些,让你伺候谁就伺候,千万别把人给惹了。”说着拿团扇轻轻拍了拍元桃的脑袋,低头看着她的脸,半是调侃,道:“你这性子还真怕有命去,没命回。”
元桃的嘴唇有点干,她舔了舔,回头看向冯韵,愣愣的。
冯韵正拄着下巴望着她微笑呢,道:“我原不想现在就告诉你的,心想能拖得一时算一时,怕你害怕。”又对周俭责道:“你倒好,将燕婞的事儿就这么说了,若是将她吓坏了,反倒是容易出岔子。”
周俭满不在乎:“早晚的事儿,大家都同住一处院子,燕婞死了,你就是想瞒她也瞒不住,况且她今天晚上还得去伺候人。”
冯韵没理他,从榻上坐起来,看着元桃的眼睛,蓦地,起身坐上前来理了理元桃的衣裳,目光温柔,微笑着道:“没事儿的,也别害怕,人家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叫你怎么样就怎么样,有点眼色,只要你乖乖听他们的话,就不会出事儿,主子也不会降罪你。”摸了摸她的头,又道:“你不爱说话,倒也算是件好事,说的越多,越容易出错,到不如不说好,人见你这孩子乖,也能宽待你些。”
“他是什么人?”半响,元桃开口问道,声音干巴巴的。
冯韵愣了愣,然后轻轻摇了摇头,道:“不知道,咱们伺候的人都不同,就连今日和明日也不见得相同。”冯韵心里难免多想,又道:“你可千万不要想做傻事,咱们这种人被主子买了来就是为了听主子安排伺候人的,是生是死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不要想着做傻事,也不要想着打探伺候的那人是谁,记住我的话,什么也不问,不多说,叫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什么也不要想,你明白吗?”
见元桃点了点头,冯韵这才露出笑容,道:“这不就好了吗。”沉默了片刻,又问了一句:“你难过吗?”
元桃点了点头。
“因为燕婞。”
“嗯”她垂下头,点了点。
“你想要哭?”
元桃又不说话了。
冯韵将她拥入怀里,摸了摸她的发,她的额角,温柔地道:“元桃你答应我,忍住了,就算是想哭,明天清晨回来你再哭,好不好?”
冯韵身上的味道很好闻,让人舒服,元桃埋在她的怀里,许久,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