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婢阿捷将油灯点燃,已经到了晚膳时间,阿捷心里算着,送膳的奴婢应该快到了,漏刻里的水滴滴答答的流着,刹叶闭目卧在毯子上,他的脸依旧苍白,眉心皱着,细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床沿。
“主子”阿捷跪在他床边上轻轻叫了一句。
刹叶没有反应,像是睡着了,只有眉心皱得比方才更紧了一些。
姐姐阿捷与妹妹阿英对视一眼,阿捷忧心忡忡地道:“主子,莫不……”
刹叶闭着眼睛摇了摇头,没有颜色的嘴唇抿着,看样子是有些痛苦,身体微微蜷缩。
阿捷摸了摸刹叶的额角,湿的,他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主子!”阿捷忧虑地叫他,从怀里取出了个小陶瓶子,她身上银子打的挂饰相互敲击,影子映照在墙上,摇摇晃晃。
“主子!主子!咱们吃药吧!吃药就不会难受了!”阿捷拔开瓶塞,倒在了手心上几粒黑色的药丸。
“拿下去”刹叶冷声道,因为痛苦,他的声音沙哑微弱。
“主子!”阿捷将药丸送到他的嘴边,道:“主子,吃了吧,不然会发病的!主子”
“拿下去!”刹叶睁开眼睛,厉声道,他的眼睛墨一样深,却没有半点神,脸色苍白的像是雪,因为痛苦他的身体在发抖。
阿捷是忠心的,她不忍刹叶痛苦,固执地道:“主子!吃了药就不会痛苦了!”
“滚!”刹叶一把将阿捷递上药丸的手打开,他忍受不住了,裹着厚厚的兽皮缝制的华丽衣裳瑟缩成了一团,他原来是这般消瘦,露出的后颈能清晰的看到骨头。
“主子”阿捷膝行上前,抚摸着刹叶瑟缩成一团的身体,默默不语。
阿英愁眉不展,望着阿捷,道:“阿姐……”
阿捷轻轻抚拍着刹叶的背,对阿英道:“主子不愿意服药,那就去蛇窟取些血来,虽然不比这药,却也多多少少能让主子少遭些罪,血药取活人的,你可清楚,千万不要出了岔子。”
阿英点头:“阿姐你放心,阿英明白,阿英现在就去。”说着离开了。
……
元桃发烧了,蛇窟里的蛇毒确实不要她的命,但是它们食她的肉,她抱着自己的头缩在角落里,一天下来,她的身上已经被咬得到处是伤口,衣裳都染的一片一片血红,那些伤口发了炎,害得她发烧了,或是蛇毒还有些毒性,她感到神智一会儿迷糊,一会儿清醒。
迷糊起来的时候,她会觉得自己还是在并州。
“阿毛”
“阿毛”
她听到有人叫她,像是她娘亲,她根本没见过她娘亲,更不要提她娘亲的声音了,她就是个孤儿,白天去外面找吃的,剩饭剩菜吃过,还和野狗抢过,晚上睡在破庙里,夏日还好,一到了冬天,并州的风就像是刀刃,把她的肉都要片下来了,一直片到骨头上。
十多年里,她每天脑袋里想着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怎么才能活着。
可到底活着是为什么呢?
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人活着都要有点盼头,可是她没有,她只是为了活着而活着,十多年来,这已经成了她的本能,只要能活着,多龌龊的,残忍的事情她都能做,她一直以为自己的心像铁一样坚硬,可是她没想到,她原来也是会想娘亲的。
她其实也是想见一见她的父母的。
“阿毛”
“阿毛”
“长安吧”
“陆姐姐,如果有来日,我们长安见吧”
“阿毛,我们到不了长安了。”
声音相互交杂,真的是她娘亲吗?她猛的惊醒了,抬起头,与面前的吐蕃女人四目相对,是阿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