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没有比这更能宽慰她的话了。
她微微笑了笑,这两日总是黯淡的眉眼终于有了些生气。
林清婉瞧着心酸,正要起身,便听得长媳赵安儿担忧的问话:“妹妹总归是在那样的地方待了几日,会不会和腹中胎儿相冲?”
林清婉面色微变,看向长媳。也才留意到她的站位,好似自进了这内室就没变过,就一直站在离床边最远的屏风处。
赵安儿此时已有了近五个月的身孕,却未坐下,而是被贴身丫鬟扶着,一手还放在隆起的小腹上。
如此嫌弃她的槿妤。
林清婉心里不悦,却顾忌着女儿,什么也没说。
赵安儿是定安侯府嫡长女,在那样一个子嗣繁茂的家族里并不得宠,尤其她父亲定安侯又是一个宠妾灭妻、重男轻女的主儿。
是以,她自小便学会了察言观色,对旁人加注在身上的目光也极为敏锐。
婆母林清婉看过来的那瞬间,她便察觉到了。
赵安儿冲婆母微微一笑,并不多言。
府医对婆媳之间暗中的交锋丝毫未察,只以为赵氏在担心小姑子,“死牢里阴暗,杂气确也有一些。不过小姐待的时日不长,并无妨碍。若是不放心,小姐这几日可多晒晒太阳。”
宣槿妤应下,“要喝安胎药吗?”她问。
府医道不必开安胎药,只和宣槿妤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写了份食补单子。
“小姐虽是第一胎,但身子一向康健,只要照顾得当,生产时也会很顺。”
府医已经知道自家小姐过段时日就要随夫流放的事,温和地看着宣槿妤,“还请小姐保重己身,一切勿要多思。”这句话,就是出自看着宣槿妤长大的情分讲的了。
宣槿妤起身谢过府医。
府医摆摆手,很快提着药箱走出了内室。
候在明间的宣文威见府医出来,问了情况后便亲自送他到院门,差小厮送他回了他在府中的小院。
“母亲,我……” 府医走后,赵安儿开口,想跟婆母解释一番,她方才那句话并不是在嫌弃小姑子。
但林清婉打断了她,“好了,老大媳妇你也该累了,回去歇着罢!”
她性情一向平和,但长媳方才当着她的面问府医的话,几乎就是在说槿妤在死牢里待了几日,身上带了不祥之气,恐会和她这个孕妇相冲。
她看着对大嫂的嫌弃一无所觉的女儿,放缓了声音,“槿妤回了家,也要好好歇息。”
当初先帝赐婚的时候她就觉着这婚事不好,定安侯府那是什么地方?宠妾灭妻、嫡庶不分、阴私不断,被揭露在人前的内情才寥寥几件,便已经让人看清了这家族里的污糟。
她赵氏安儿自嫁进来,宣家没什么对不起她的地方;倒是她,总是和小姑子拈酸,搅得槿妤和她嫡亲大哥哥的关系都淡了几分。
自古姑嫂难相容,林清婉看得分明,但女儿有意退让,加之赵安儿也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她便也没对这个儿媳说过什么。
加之长子处理得当,长媳也安分了几年,日子久了,她险些忘了当年她是怎么暗中给自己女儿使绊子的事。
“槿妤,这里是你家,永远是你的后盾。”林清婉若有所指,“你还可以像小时候那样,有什么事都可以和娘亲说。”
宣槿妤依偎在林清婉怀里,哽咽着应了声“好”,全然不察娘亲不搭的前言后语。
赵安儿看着相拥的母女俩,抿了抿唇,她方才的话还是引起了婆母的不喜。
“那儿媳便不打扰母亲和妹妹了。”
她有些难堪地看了一眼一无所知的小姑子,对婆母福了福身,还是退了出去。
宣文威还在明间,见妻子出来,忙迎上去扶住她,“槿妤怎么样了?”
赵安儿若无其事,“府医说无碍,妹妹身子一向康健,孩子也很好,顺利生产不是问题。”
方才已经听府医说过一遍,又见妻子也这么说,宣文威便点了点头,“三弟到时候会亲自送妹妹到广虚府,我等会儿再给他去信一封。”
赵安儿脚步微顿。
夫君昨日已经给三弟去信,今日又要写信过去叮嘱他如何照顾妹妹,果真是爱妹心切。小姑子是个有福气的人。
她想起了方才内室里虽然悒郁不乐却仍清艳可人的宣槿妤,心里生起微妙的妒意。
宣文威察觉到妻子的走神,问她,“怎么了,可是身子不适?”
赵安儿勉强对他笑了笑,“无碍。”
她想起了婆母的不喜,踌躇地开口,“我方才,好像惹怒了母亲。”
妻子这副神态如此熟悉,宣文威语气寻常,“母亲性子宽和,寻常不会和人生气的。”
他这话没别的意思,当是劝人的话,但赵安儿解读出了另一层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