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那家丁终于正眼看叶舒,脸上闪过犹豫之色,与右边那位对视一眼,还是没动。
叶舒决定加点猛料。
“昨夜贫道夜观天象,见紫薇流转,凤星闪烁,久久不息,于是连忙起卦。一连算了九卦,卦卦为乾。”叶舒微驼着背,装作不被赏识的千里马,又说了几个只有上官府生活多年的人才知道的秘闻,那两名家丁脸色果然都变了。
两人对视一眼,一人往宅子里面走去,一人向叶舒走来。看门小哥连忙上前扯住他的袖子,又突觉失礼,连连道歉,客气地问:“先生莫怪,敢问先生方才说的都是真的?”
叶舒将背一挺,愠怒之色显而易见,似乎是对他的质疑感到生气。
当然是骗你的啦,不过昨天倒是吃到了几篇好香的饭,可惜不能分享给你。叶舒心里叭叭个不停,可惜了,碰不见同好,不能将昨夜通宵吃的满汉全席端出来一起分享,恼得捶胸顿足。
看门小哥见了,更加客气地说:“道长所言兹事体大,请道长在此地稍候。”
叶舒不轻不重地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扬了扬下巴,表示自己知道了。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很快就有人将他客客气气地迎进了正厅。上官宅门庭修的气派,里面却意外地低调,黑瓦白墙,假山修竹,倒是韵味绵长。
正厅上首坐着一位年逾古稀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正眯着眼睛跟站在她面前的中年男子说话。
下人恭敬走上去,回禀了声。
中年男子率先回头打量着叶舒,不久之后老太太也笑眯眯地将目光投来。深深浅浅的皱纹在她脸上蔓延,那双眼睛却一如年轻时那般澄澈而温柔,她笑着说:“这就是那位小道长?”
叶舒突然想起了他的奶奶。
虽然这两个人并不如何相像,可她们给他的感觉又是如此相似——像是下午五点的阳光,温暖地照射在波光粼粼的湖面。
“卫老夫人,上官家主。”
这老太太是上官家主上官逐云的母亲,于修行一途上同样没甚天分,但年轻时却极有头脑。上一任上官家主于清剿妖兽途中不敌而亡,旁系对失去保护伞的主家虎视眈眈,是老夫人一人周旋其间,保全了主家的基业,甚至让上官家更上一层楼。
老夫人本姓是卫,为表尊敬,世人都称她一句卫夫人,而不是上官夫人。
卫老夫人膝下一子一女,感情甚好,儿子上官逐云正是女主亲爹,男主谢去未来的岳父。
上官逐云打量了叶舒一会,微不可察地皱着眉,狐疑道:“确定是他?”
下人汗颜:“是的。”
上官逐云满脸写着“这怎么这么年轻不会是骗子吧?”,回头看向母亲,不满道:“母亲,儿子都说了,这年头骗子太多了,专门说些好听的话骗骗钱。给他些钱打发走就算了,何必见他?”
比起卫老夫人的不露山水,上官逐云倒是简单的很。
“逐云,怎么说话的?”卫老夫人看了上官逐云一眼,不过脸上依旧是一派温和之色,她慈和地看向叶舒,道,“我倒是觉得这小道士说的不像假话。”
太像了。
突然想起年幼时奶奶亲手在灶膛里埋下的红薯,元宵节端上的红枣醪糟,还有每晚热热的泡脚水,说的每个故事。她的眼神仿佛在说:“没关系的,你什么都可以跟奶奶说,奶奶永远站在你这边。”
比起父母总是抱着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出息,为你好这样那样的想法,祖辈的爱特别简单也特别纯粹,只要每次打电话回去,结尾都是一句:“小宝要天天开心,记得多吃一点!”
叶舒用力甩开脑海中的想法,清了清嗓子,将路上的说辞都搬了出来,最后提出想要见一下府上的女公子,以便确定谁才是真凤。
上官逐云还想说些什么,无非一些外男怎可随意接触闺阁小姐,但卫老夫人摇了摇头,答应了叶舒的请求。
上官逐云一妻一妾,膝下两子一女。其中正妻生下了长女上官月和次子上官珏,妾室生下了长子上官书辞。
下人见机行事,先一步下去喊人,卫老夫人则站起了身,慢慢走到我的身边:“今日天气正好,小道士不妨陪老身一起去花园散散步,赏赏花?”
叶舒自然应是。
上官府内建筑错落有致,处处体现着百年望族的底蕴,叶舒扶着卫老夫人的手,慢慢地跟着她在府中乱走。上官逐云没跟来,只派了两个小厮跟在身后,以防万一。
叶舒本以为卫老夫人特意将我喊来是有心试探,一路上想了八百套说辞,结果老夫人只是简单问了他两句从前在哪生活。叶舒怕多说多错,只答从前跟着师父在山上清修,衣食住行都是最简单的,此番下山是师父临终前嘱托。
卫老夫人点了点头,也不知信没信。
正想说点别的将这件事揭过去,肚子突然叫了两声,叶舒干笑了两声,心想只要我不觉得尴尬,尴尬就追不上我。
“厨房新做了一碟桃花酥,小道长不如先尝尝味道?”不愧是女主的亲奶奶,说话方式果然很有一套,卫老夫人转身吩咐了下人,又对叶舒说,“就当是陪老身散步的报酬了。”
不管怎么样,叶舒心里感激涕零。
她将叶舒领到一处小亭子,里头的桌子上果然摆着一碟粉色的花瓣状糕点。
估计是怕叶舒不自在,交代了下人在叶舒用完糕点后将他带去花园,卫老夫人就先离开了。
“谢谢老夫人。”
叶舒小口小口咬着糕点,桃花清甜在嘴里散开,一入那年奶奶剃过来的糍粑,他小声在心里说。
时隔多年,奶奶,我很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