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她抬起头看过去,就见顾程漆黑幽深的眼里带了些笑意。
平日里的顾程就很少隐藏自己的情绪,但这种带着一点点调戏人的痞笑是很少见的。
“小姐姐,也给我看看。”
顾程看着她的眼神一直很有侵略性,可因为那双眼睛很亮,姜娆偏偏又觉得他的眼神很干净,是那种难得的,不会让她觉得不适的干净。
姜娆喜欢看顾程的眼睛,他长了一双狐狸眼,总能让她想起小时候养过的纯白色雪狐。
雪狐比姜娆小一岁,是姜娆过一周岁生日时,姜旭带回来的生日礼物,姜旭特意找人在老宅设计了一块区域请专人饲养它,姜娆和姜楠一起取的名字,很俗很好记的名字,叫小小。
姜家人一开始都担心小雪狐会伤到姜娆,但很出人意料,小姜娆和小雪狐见面的第一天就相处得很好,小雪狐几乎是紧紧黏在刚学会独立走路的姜娆身边。
每每看到顾程的眼睛,姜娆忍不住就会觉得心软。
姜娆从白宇桓手里随意抽出一张递给顾程,刚要把手缩回来,手腕倏地被他握住,他用了点手劲,骨节清晰的手指与她白嫩的手腕形成对比。
姜娆对顾程挑了挑眉,他却假装没看见,看着她手里画纸上的速写,不紧不慢地评论:“嗯,小姐姐画得真好!下次画我怎么样?”
没等姜娆说话,白宇桓先开了口:“小姐姐,你画我呗!想怎么画都行哒!”
手腕还被顾程握着,姜娆用力挣了挣也没能挣开,她皱了皱眉,低声喊了声:“顾程。”
“嗯?”
“松手。”
顾程痞痞地勾唇,“你答应给我画一张,我就松手。”
这么被人握着手腕,即使那人是顾程,姜娆还是有那么些不自在的,身体动了动,长腿一伸就踢中顾程课桌下的小腿。
姜娆对顾程还从来没有过实打实的攻击性行为,顾程没料到她会用脚踢过来,腿上一阵钝痛,手不自觉地就松开她的手腕,只是她的皮肤太过白嫩,手腕上赫然留下一圈红印子。
顾程皱眉,他是怎么舍得握得那么用力的?
姜娆像是没把那圈红印当回事,尤真却很在意,不等姜娆反抗就上手轻轻地给她揉着手腕。
尤真:“先揉一揉,万一有瘀血……”
白宇桓:“靠!顾程你不是人!为了一张画,你竟然把我小姐姐的手腕都捏红了!”
辛辰:“阿程太狠了!小姐姐这样的美人都不放过!”
傅延言:“嗯,太狠了!”
姜娆垂眸看自己的手腕,顾程确实用了力,但她没觉得疼,让他们这么一人一句地说出来,好像顾程真的欺负她似的,而且这几个人的语气,怎么听都更像是借着她的手腕调侃顾程。
顾程看着那圈红印暗自皱眉,他怎么就没控制住呢?
但他又自觉好像并没有用力。
因为顾程欺负姜娆的恶行,白宇桓摆出一副气得再不和他说话的表情,拍着胸口放狠话:要不是姜娆就坐在侧前方,他甚至要和辛辰换座位,珍爱生命,远离顾程。
顾程不搭理演独角戏的白宇桓,趴在桌上盯着姜娆纤瘦的后背失神。
握住姜娆手腕的一瞬间,顾程因为陌生的触感发自内心地不适应。
顾程的记忆里,他很小的时候牵过母亲的手,但因为他那时还小,母亲的手是充满了力量的。
其她异性的手,顾程没有牵过,也没有握过别人的手腕,他无从对比。
这种触感,陌生,但清晰。
姜娆的手腕纤细,握住的时候能清楚地摸到微凸的骨节,顾程手上稍稍施力,透过温热的皮肤,他能清楚地摸到她跳动的脉搏。
如此纤细的手腕,实在是不像会打架的样子,顾程觉得它应该被细致地保护起来。
因为对姜娆刻意的关注,顾程是知道的,姜娆这个人,看上去冷冰冰的,似乎很难相处,可只要你对她表达了足够的善意,对她有足够的耐心,她会因为别扭而拒绝地不那么干脆,甚至沉默接受好意,只是能接受的程度完全由她界定。
比如接受他每天上下学的陪同,比如他每天送的一些小东西,比如渐渐多起来的边界内的肢体接触。
姜娆是个话少的人,又因为没少干过打架违纪的事,给大多数人的印象是冷漠、傲慢、不合群。
可但凡离姜娆近一些,很容易就会发现,她不太愿意接受他人的亲近是真的,但这么个看上去很孤傲的人,会在人群之外做一些普通人都很难做到的事。
高三生的考学压力大,基本没什么人会关注其他同学的学习情况,学生们总会觉得自己的时间不够用,顾程见过很多次姜娆给尤真讲题的样子,姜娆偶尔会被打断手上正在做的事情,顾程从未见过她因此对尤真发过脾气或者表露出不悦。
白宇桓他们偶尔也会问姜娆一些题目,姜娆不会因为是很基础的知识就拒绝,她也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对学渣的不耐烦和鄙视,反倒是讲题的思路简单明了,熟练得像是在做已经很习惯了的事。
学校是个很简单又很复杂的环境,三中因为学生们的家境,校内没少出现持强凌弱的欺人事件,顾程以前秉承的态度是:只要不发生在他眼前,他就绝对不会主动去干预。
直到姜娆的出现。
姜娆是不一样的,但凡是被她遇上了,她会沉默地站在弱势的一方,校内、校外一次又一次重复地去帮助对方,即使对方不需要、不感谢她,她依旧会做同样的事。
在校外遇到打架滋事的情况,大多数人都会选择远远地避开,但姜娆不会避开,她也不会傻到自己冲上去,但她会毫不犹豫地报警,等警察到现场后,她才会静悄悄地离开。
姜娆的书包里总会备一件外套,顾程一开始发现的时候,以为是她怕冷,后来在一起的时间多了,他才知道那是给遇到的流浪猫狗准备的。
每一次对流浪猫狗的救助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姜娆会从书包里拿出火腿肠一类的小零食,对猫狗们多次喂食、抚摸,等喂养几次过后,猫狗们会对她亲近很多。
大多时候,姜娆会打电话约救助站,然后等着工作人员过来接它们,再和工作人员一起前往救助站。
排除危险的情况下,如果体型较小,或者猫狗的状态不好,姜娆会拿书包里的外套把它们包裹起来,再送到附近的宠物医院。
姜娆用外套包裹猫狗的动作熟练且迅速,顾程跟着她去过几家宠物医院,平日里不爱说话的人,面对宠物医院的工作人员倒是有问必答。
从姜娆和工作人员的聊天中,顾程得知,姜娆早在几年前就一直在做救助流浪猫狗的事,她因为被流浪猫狗咬伤、挠伤打过很多次狂犬疫苗和破伤风,也有过伤口感染引起发热的时候,但还是坚持救助流浪猫狗。
顾程想起有一次在从宠物医院回家的路上,他陪姜娆走到小区门口,问她为什么做这些事,明明这些事跟她并没有什么关系。
晚上八点多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路灯的暖黄色光团罩在姜娆身上,她向来清冷的表情少见地柔和了很多,微仰着头看顾程,语气轻松。
“不为什么,就只是想做。”
姜娆的温柔,从来都是不显山露水的,从来不是做出来给谁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