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里。”顾程就坐在床边,红着眼睛盯着她看,“娆娆,我一直在这里。”
“对……不起。”
“没关系、没关系!只要你好起来,都没关系!”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昏睡了快一周,姜娆说话不太连贯,有些字眼甚至含糊不清。
顾程把姜娆的手包在他手心,他不敢多用一点力气,深怕碰到她的伤口,怕她会疼。
“梦到什么了?”
“梦……到很多……事……梦到以前……的我们了……高中的……时候……”
顾程低下头,轻轻吻了一下她的手背,“你是不是想回去看看?等你养好伤了,我们一起回去,好不好?”
“好……”
“嗯,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
姜娆很累,低声叫顾程的名字,叫着叫着就闭上眼又睡了。
顾程心脏紧紧地一缩,慌忙看心电监护仪,机器显示姜娆的各项体征都在正常范围内,他这才放心了些。
夜里下起了雨,姜娆从睡梦中疼醒,她身上伤口多,连着几天没吃过饭,全靠营养液供着,医生不愿意给她用过多的止痛药。
姜娆白天醒来时还有些迷糊,夜里反而被疼得清醒了,她自己就是医生,也知道现在吃大剂量的止痛药不是明智的选择,抛开可能引起的一系列副作用,止痛药会降低敏感度,隐瞒病情的情况下容易危及生命。
顾程没法替她承受痛苦,坐在床边握着她的手,他一点办法都没有,也不知道应该怎么办,一会儿亲亲她的手背,一会儿摸摸她的头发,妄图能给她一些力量,哪怕只是一点点慰籍。
这些年姜娆学业很忙,除了每天坚持晨跑,她基本没再做过其它运动,打架的事更是再没发生过,她手上的薄茧已经被保养得完全消失了,可现在那双白净娇嫩的手背上新添了深浅不一的伤口和淤青的针眼。
姜娆是个很能忍疼的人,她太了解顾程,她疼,他心里更是痛苦。
她轻声叫他,“顾程。”
顾程低低地应了一声,姜娆努力想挤出一个笑容,但身上太疼了,她用食指指尖轻轻地挠顾程的手心。
“顾程,我、不是、很疼。”
她又在哄他。
谁都知道,姜娆仅有的耐心都给了顾程,只有他,能被她无限地纵容。
顾程鼻间泛酸,眨了眨眼睛,眼泪顺着脸颊往下流,他低着头,不敢让她看见。
姜娆能感受到顾程的手在发抖,她努力用力地捏了捏他的手指,轻声开口:“是、不是吓、到你了?”
顾程的眼泪滴落在姜娆手背上,姜娆觉得那一块的皮肤像是被烫了一般,心里的刺痛超过了身体的疼痛,她的眼睛酸涩得发疼。
姜娆忍着眼泪,红着眼喊顾程:“阿程,你上、来陪我躺、会儿吧。”
她的声音很轻,是他熟悉的温柔语气。
理智告诉顾程不应该答应,可他从来都做不到拒绝姜娆。
顾程沉默地侧身躺在姜娆身边,她的肋骨撞折了三根,右腿有严重骨折,他只能小心谨慎地避开各种管子和线,轻轻把她虚抱进怀里。
她瘦了很多,他隔着被子也能摸到她后背纤瘦的肩骨。
姜娆能活动的幅度不大,平躺在病床上,在顾程怀里找了个舒适的角度,歪着脑袋枕在他的锁骨处。
她习惯性地想去摸白玉狐狸,在手腕处只摸到自己的皮肤,她愣了一下,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大概是手术时被取下去了。
顾程的呼吸落在姜娆的头顶上,她舔了舔嘴角,问他:“是害、怕了吗?”
她的顾程,她很了解。
“我很害怕。”他在她耳边低语,低声细语里带着哭过的鼻音,“我特别害怕,如果你一直这样不醒,我该怎么办?”
姜娆用头顶蹭蹭顾程的下巴,轻声道歉:“对、不起,吓到你、了。”
她说话还没恢复到很流利,顾程一下子哭得更厉害了,姜娆在手术室里抢救时他没有哭,等待姜娆醒过来的这段时间他也没有哭过,唯独现在听到她的声音,他的眼泪像失控了似的。
把她抱在怀里,听到她的声音,他这才觉得他的世界又充满了生机,一瞬间哭得像个脆弱不堪的孩子。
“如果你就这么丢下我,我该怎么办?姜娆,剩下的日子,我一个人要怎么过?”
“顾程,对不起。”姜娆用力地握住顾程的手,轻声说:“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所以不、要怕。”
“姜娆……姜娆……”
他一遍遍地哭着叫她的名字,姜娆靠在他怀里一遍遍地应下,温热的眼泪从她眼角流出来,顺着她惨白的脸滴在他的衣服上,很快就融进他的毛衣里。
两人实在都太疲惫了,病房里的白炽灯还开着,夜巡的护士进来时,顾程正抱着姜娆睡得安稳,姜娆被惊醒,轻声让护士替他们关上灯,黑暗中她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