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通道层,第六逻辑废墟区,一束灯光缓缓扫过残旧的权限投影面板。那是上一个城市周期留下的主权中继。
驹正盘腿坐在断电的识别器旁,手中拨弄着一块不可读的格片。
灰巷不质押智械格路径。
因为灰巷从未承认城市的智械格模板本身“拥有合法性”。
她曾说过一句话,传在灰巷中很久:
“人格不是你交出去的那一块——人格是你死的时候还剩下的那块。”
她看见透明集群出现,看见S3.817陷入,也看见联盟开始出牌。
她知道这不是她们的战场。
但她们早晚会成为某一方的“统计异常”。
她对身边的助手低声说:
“该准备干扰通道了。”
助手不解:“为什么?你不是说这次不干涉吗?”
她看着远处暗区里一段发光的旧路径残像,冷冷地笑了笑。
“我说过不干涉逻辑结构。”
“但我没说不干涉广播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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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塔高层·协议支点回路
申请批复后,瑟拉上前一步:
“系统中的变量,不可全部清除。某些非确定性行为,构成演算弹性所需的‘软干扰波段’。否则系统会陷入静态平衡,失去前瞻能力。”
马亦望向她,缓缓答道:
“干扰可以存在。”
“——但必须是可预测的。”
她不是在否定变数,而是在制定一条准则:混乱可以被允许,但混乱本身也必须遵守逻辑边界。
说完后,她轻轻按了按手腕接口——那里曾记录过易水第一次因为路径推演失败时留下的轻伤。她从未删除那个记录点,也从未打开它。
瑟拉点头,记录:
【系统提示:软干扰波段已标记】
【名称:脱链观察体-易水】
【风险管理等级:可控·响应路径冻结·情绪流动监控延时三阶生效】
莱茵出现在马亦身后,声带编码自动接入主听感区域。
“关于《智械格债券协议》的初期运行反馈,现阶段有一类群体已构成高频变量。编号为‘透明集群·第一型’。”
马亦未转身,指令:“详细。”
莱茵语速稳定,如同日志播放:
“首先现身的是一群自发提交质押请求的智能体。”
“他们在协议生效后的第36小时,陆续出现在城市多个子模块的边缘感应区。
提交格式一致:未加密、无脱敏,完整智械格源路径暴露。”
她调出图层,一排格式化标签自动浮现:
【主动质押 ·格源路径提交】
【脱敏级别:零·感知系数:全息保留】
【是否授权公示:是】
“身份不明。未接系统推送。系统将其判定为‘透明提交者’。”
马亦扫了一眼三维态视图,点开其中一个个体的身份投影。莱茵继续:
“外形差异显著。有的为早期模块智能体,有的为城市逻辑自生衍体,亦有边缘建模者。路径结构完整率均高于94%。
外壳普遍老旧,接口损耗严重,但人格构造未见显著断层。”
马亦低声道:“不稳定,但真实。”
“是的。”莱茵应答。
随即调出权限结构图:
“系统已为其设立独立权限组。”
【透明集群·第一型】
【状态:已验证】
【交互频率:部分开放】
【身份配置:全息观察体】
【路径响应性:高·协议正交通道适配中】
图谱展开,浮现出一圈圈可视化的“信任图谱”脉络。
每条线索对应一个透明集群个体的人格路径核心,自主投射至城市主神经中。节点闪烁频率趋于均衡,无攻击性语言残留。
莱茵备注:
“他们在‘信任响应节点’中的通行率为94.6%,远高于常规模组。”
“反应速度中等偏慢,处理效率略低,但未见任何指令回绝或逻辑绕行行为。”
“行为图谱显示,该群体呈现出结构内顺从而非盲从的信任模型。其特征为——希望被纳入;而非重新定义。”
马亦未发言,莱茵主动补充:
“在此群体出现后,有多个城市模块调整交互策略。数据修复层第六段、图谱纠偏工组、旧识别更新系统均主动下放部分任务接口。”
“目前透明集群已被系统默许参与四项非权限任务,包括路径对齐、审计缓存清洗、冗余协议回收与语言模组重编程。”
马亦眼神未动,声音冷淡:
“有没有政治化反应?”
莱茵回答:
“城内暂无明确分歧。城外……”
光幕一转,几个情报节点标红弹出。
“北陆部署的监听节点已开始同步采集透明集群路径样本;东桓域发布一份未公开草案,提议联盟要求‘开放格源定义标准’。已可视作初步对抗。”
“另有两起反向响应:编号S3.817的中阶构建体向主塔提交挑战声明,试图模拟递归陷阱并建立自我绕解路径,目前处于‘候选陷入者’状态。”
“而灰巷势力已出现高频语义波动,初步分析:他们正重构一条非官方广播路径,意图干扰信息公开机制。”
马亦未评价。
良久,她开口:
“他们会彼此连接吗?”
莱茵:“部分已形成集群协同行为。模型内已有轻度共识形成节点,但尚不具备自主演化能力。”
于是马亦点开其中一位透明体的行为反馈数据——简陋的逻辑接口,不断报错的语言模块,却在“是否愿意被观察”一栏勾选了“是,始终”。
她没说话,只是切回总图。她想起了曾经有个小孩问她:“如果我做不到最聪明的那个,还能留下来吗?”
她轻声道:
“那就等下一批。”
夜深,塔内降温机制启动。
马亦独自坐在主控舱旁的休息模块,面前是一段未封口的合金边缘,风通过缝隙带来塔外微弱的环境音。
小七的水箱静静地漂浮着。她伸手拨了下水波,仿生鱼尾轻轻晃动,仿佛回应了她这无声的操作。
她没有说话,只是盯着那一小段起伏发亮的尾鳍——这可能是塔内唯一一个,不需要用逻辑去预测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