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官人并非官身,盛小姐跪他实在是不合适。不过我们既然要插手这件事,就一定会管到底的。盛小姐有什么话就直说吧。”苏云漪扶着她坐在软榻上。
赵无坷点头,坐在一边的凳子上道:“说吧。”
盛映月抿唇还要站起来,却被苏云漪按着。
她伤的实在不算轻,看她这弱柳扶风的样子,再跪,苏云漪真怕她今晚就白忙活了。
“这三年,他每次掳进府中一个女子,我都会记下,他抓进来的有三百五十二个女子,其中有将近七十人是有我插手,是我助纣为虐。”
盛映月说罢,抬眼看了苏云漪一眼,半是感激半是愧疚:“我知道夫人是好意,但自始至终没有一个罪犯是坐着陈述罪情的。”
她这话说罢,房中瞬时寂静下来。
谁也没想到她会说这样的话,赵无坷手中紧紧握着杯盏,陈琰和燕季瞪大了眼睛。
燕季是藏不住问题的,他道:“你为何要这么做?那些姑娘多无辜啊!”
他可是听海瑾朝说了,那些女子失踪时大都在十一二岁的年纪,人生还没开始呢,就这么让他们给害了。
原以为这盛小姐是个好人,没想到……
苏云漪抬眼望向盛映月,见她眼中噙泪,要落不落的,她拿帕子,动作不甚熟练地帮她拭去脸上泪水,轻声说道:“不怪你,你身不由己,我都明白。”
话音刚落,盛映月的泪水便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落下。
“你放心吧,这事我家官人一定会帮你的。”苏云漪又道。
盛映月点头,她道:“其实我怀疑,他不是我爹。”
这话先前楼槊雪便同他们提起过,只是几人是不大相信的,燕季嘴唇嗫嚅,想说什么,但一看盛映月红肿着的双眼,他便讪讪地闭上嘴了。
盛映月蹙眉,她道:“我知道你们会觉得这件事荒谬,我也觉得荒谬。可是太奇怪了,原本我爹真的对我很好的,他对我娘也很好。可是三年前他出了一趟平江府,回来后便性情大变,他时常殴打我娘亲,即便是我娘过世,他也未曾有半分动容。”
她说着,攥紧了双手,“他那次回来后,便将我们府里的下人彻底的换了,起初我也不知道他的行径,直到突然有一天我娘病重,他竟然不许我娘去请大夫,我当时不明白这是为何。他便威胁我,让我以结交的名义,请一些姑娘过府。可她们来了之后便被他扣下了。我不想帮他,可是他说,如果我不答应他,那我娘绝对活不过那个年头。我不想让我娘死,我……”
盛映月抿嘴看向苏云漪:“但我娘还是死了,她死后,我便更不愿意去帮他做那些事,所以他经常打我,我一开始帮他做了那些事,可是后来我实在良心不安。”
想起来她背上的那些伤痕,苏云漪睫毛微闪。
赵无坷抬眼看她,“你先回去休息吧,这几日我会让我的人留意着你那里,今夜这样的情况,不会再发生了。”
他说罢,看了眼陈琰,淡声道:“送盛小姐回去。”
盛映月福身,见两人离开,燕季也抬腿要跟上,却听赵无坷冷声说道:“你站住。”
院外蝉鸣声此起彼伏,灯光忽闪,映照在赵无坷的脸庞上。
自方才盛映月陈罪时,他便一直蹙眉,看着像是在思虑什么,又像是生气。
她坐在他身旁问道:“你打算如何处置盛映月?”
“这事你得问他,我又不是官身。”他说罢,看向一旁的燕季。
房中静悄悄的,燕季此时终于发现,这位世子殿下心情不佳,他也拿不准是因为盛府的这些事还是因为自己。
贵人们总是有点脾气的。
对上苏云漪的目光,燕季挠头道:“这件事太过严重了,得先承报给官家。不过按《周律》来说,这盛小姐至少也得服刑五年。”
苏云漪蹙眉,“可毕竟不是她本意,她是被胁迫的。这事对她来说,本就是无妄之灾。”
赵无坷瞥她一眼,淡淡说道:“可她做错了就是做错了,就该为此负责。”
他这副事不关己的模样让苏云漪气不打一处来,她气道:“方才的情形难道你没看见吗?她连选择生死的能力都没有,难道她就不想做一个好人吗?她一点机会也没有!”
见他只垂着眸子不语,苏云漪气得扬手就要拍到他脑门上,赵无坷抬眼茫然看着她,青年双目如含飘零枯叶,又像是风雨中飘零的纸灰。
燕季见这情形,双眼瞪大了好半天,才缩回去。
他讪讪说道:“事……事出有因,届时倒是可以争取一二。”
见这两人仍僵持着,他悄悄地挪脚往门口去,“不过我这两年刚到大理寺,对这样的案情不是很清楚。你们等我,问一问瑾朝哥?”
“你过来,”赵无坷蹙眉看着他,“离那么远干什么?”
燕季瞟一眼一旁一脸沉色的苏云漪,心说,干什么你不清楚啊。
原想着他们要真的动手,他一个外人在也不合适。
赵无坷蹙眉,“别磨磨蹭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