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初五,昭国霍家为其长女霍心大办生日宴。生辰当天,霍心趁家中忙乱之际独自偷溜出门,携一荷包碎银前往西市买点心吃。
“小姐,小姐你在哪里啊?”
十岁的霍大小姐对仆从的呼喊声充耳不闻,稳坐店中吃点心饮茶。如今正值初夏,暖风和煦,霍心穿一袭鹅黄绸衫,颈间挂一枚金镶玉长命锁,连鞋面都有细密绣花,店家一看便知是大家小姐,不敢怠慢,殷勤续茶。
“小姐,这点心您吃着觉得如何?”店里的小二笑问。
“玫瑰饼太甜,用的是砂糖不是冰糖;酥酪味太淡,水兑多了;盐梅子尚可,龙井亦可,以后记得不要给我头道茶。”霍心认真点评道。
“哎,小姐您说的是。”店小二应了,转身去迎门口新进来的客人。
这一拨人无一不着奇装异服,样式与中原颇有差异,皮肤黝黑,袒胸露乳,长发披散,高鼻深目,连眼珠子都不是黑色的。众人在大堂围坐下来,操着蹩脚的官话开始点菜。
霍心拍拍手上的残渣,正从腰间抽出丝绸手帕来擦手,突然感觉被人拍了一下左肩,同时一个男孩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你吃的是什么?看起来真好吃。”
霍心回头,看见自己侧后方站着一个样貌打扮与那拨人相似的少年,正用一双幽绿的眸子目不转睛盯着自己手里剩下的半块玫瑰饼看。
“玫瑰饼,你尝尝?”霍心将手里的饼递到少年面前。
“阿萨斯,过来!”那拨人里有人开口喊道。
少年飞快地伸手接过玫瑰饼咬了一口,一阵风似地跑回人群中坐下,时不时朝霍心这边偷看几眼。霍心对他笑了笑,起身喊小二结账,随后独自回家。
“小姐,你可算回来了!”侍女小红在大门口蹲下来检查霍心身上有无脏污。
“没事的,我去看看爹爹。”霍心轻轻从她怀抱里挣脱出来,丝毫不顾小红在她身后说着老爷正在会客。
霍心轻车熟路地绕路来到书房后面,爬上窗台推开一条缝往里看。父亲霍海正在与两位男客谈话,霍心记不住他们的官职,只记得一位是张叔叔一位是李叔叔。
“……皇上极为动怒,下令彻查私盐案,恐怕牵涉范围过广……”张叔叔说。
“……”霍海沉默不语。
“如今我也自身难保,早知今日……不该答应他……”李叔叔说。
“谁在那里?”霍海猛然抬头,望向霍心所在的窗台。
霍心迅速跳下窗台,跑向后院。姬芸看到女儿跑向自己,笑着弯下腰来抱住她:“上哪玩去了?待会还吃不吃饭了?”
“娘亲,我在外面没吃饱,留着肚子回来吃饭呢。”霍心依偎在母亲怀中,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走吧,差不多该开宴了。”姬芸牵着女儿的小手往外走,到花厅坐下一看,在场人除了一家之主霍海以外都到齐了,连柳疏影那个顽皮的儿子霍昱都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霍兰月坐在自己母亲身侧,身上的衣服料子是前阵子姬芸送给柳疏影的。
等了许久后,霍海姗姗赶来,开场先向小寿星自罚一杯。霍心端起牛乳饮了一口,众人纷纷动筷。
“爹爹,黑皮肤绿眼睛的人是哪里人?”霍心在席间问道。
“哦,可能是胡越国人吧。”霍海心不在焉地回答。他一直焦虑不安地注意着门外的动静,霍心没有察觉,但姬芸发觉了。
姬芸凑过去小声问:“夫君,出什么事了?”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你这两天带着孩子们回娘家一趟。”霍海同样小声说道。
姬芸一惊,深知必有大事发生了,只是不知霍海为什么之前没有提起过。她忧心忡忡地看向霍心和霍心的两个哥哥,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吃完饭我就带他们回去。”
“没有我的吩咐暂时不要回来。”霍海又叮嘱道。
“知道了,夫君。”姬芸说完,给自己的贴身侍女使了个眼色,低声吩咐她回去收拾行李。
饭后,霍心和哥哥霍文、霍武被姬芸急匆匆带走,一路上三个孩子都在问他们的母亲为何此时突然回外祖父母家,姬芸只说回家走动走动。
霍心对此并不在意,她掀起马车车窗的帘子向外看,心里惦记着外祖父母家好吃的点心。
回到姬家后,姬芸让侍女前去安置三个孩子,自己则急匆匆去找父母商谈。霍心看天色将晚,心里又开始惦记西市的小馄饨摊子,便同两个哥哥打了声招呼,又偷溜出门了。
夜晚的西市热闹繁华,丝毫看不出几年前新帝登基时的萧肃,夺嫡之争的惨烈更是连霍海也不愿对家人提起,也正是那个时候,他与户部侍郎张德承、礼部侍郎李昀开始交好。
“老板,小份馄饨,多放醋多放辣!”霍心兴致勃勃地在馄饨摊前坐下,从筷筒里抽出一双竹筷。
“嗨呀!又遇到你了!”有些熟悉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
少年在她对面坐下,对老板招招手:“给我来一碗大份的,也要多放醋多放辣!”
“你是白天那个……”霍心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