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下的皮肤微凉,混着细密的痒和酥麻往上窜。
沈邈本就生得白,冻久了的手没什么分寸,很快就给额角搓红了一片,像是春日的桃花碾成了汁水,浸透了菲薄的纸张。
明明是寻常的动作,却有着旖旎的芬芳。
柏舸本能地想用更大的力道,将这抹艳色涂向他眼尾、唇瓣,甚至连脖颈都应该被染上更加鲜妍的红色才足够漂亮。
但他还未有所动作,左耳后掩在碎发中一片不起眼的小刺青突然一痛。
算不上疼,但是不容忽视,像是无声的警告。
他恍若初醒,微微低头避开沈邈的目光,掩去了眸底的异色,反握住沈邈的手时已经恢复了一贯湿漉漉的狗狗眼。
“下次一定会更快的。”
沈邈没接话,只是笑盈盈地望着他,温润的眸子里盛着水光,像含着无声的询问和隐秘的邀请
在对峙的沉默里,有一瞬间柏舸觉得他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什么。不自觉的紧张让他试探着唤了一声,“沈老师?”
“嗯。”
但沈邈最终什么都没多问。
他借了柏舸的力起身,似乎只是小憩的晃神让他反应迟钝了些,开口时嗓音里还有未完全褪去的沙哑,但眼神已经恢复了一贯的清明。
他朝一旁歪着头不省人事的甄好好努了努嘴,问道,“哪儿抓来的?”
“分诊台。”
“我记得我锁门了?”
“刷她的脸就能进。”
暧昧的氛围逸散悄无声息地逸散了。柏舸这才松了口气,后知后觉地发现脊背已隐约渗出了薄汗。他边答,边撸起甄好好的病号服袖子给沈邈看。
瘦骨嶙峋的腕间乍一看是与其他病人无异的腕带,上面印着戴久了有些字迹模糊的基本信息和好花生医院的图标。
“又是个画得四不像的丑葫芦,除了上下都是各一个圈,跟花生一点儿近亲关系都没有。这是生怕我们看不出这是自己仿的啊。”
“是不是,甄姑娘?”
他在腕带上的好花生图标轻轻一抹,几乎没费什么力气便蹭掉了一小块儿墨渍,露出下面和其他考生一模一样的手环。
与此同时,原本双目紧闭昏迷多时的甄好好如秃鹫嗅到了猎物,枯槁的手迅速探向沈邈腕间。但还没等她沾到沈邈的衣角,就被早有预料的柏舸中途截住了。
“年纪轻轻,脾气不小。”
甄好好的关节在柏舸的钳制下喀拉作响,原本就失去正常比例的面容因为痛苦更加扭曲了。但似乎有什么更加令她恐惧忌惮的东西在暗处监视,她眼神怨毒地盯着沈邈,但强忍着没让自己叫出声。
“动手动脚的是你边儿这位帅哥,可别恨错人了。”沈邈在甄好好面前半蹲下来,平视着她的眼睛,彬彬有礼道,“大晚上请你过来,是有几件事想请你解惑。”
“?”
甄好好被气笑了。她看了一眼毫无松动迹象的柏舸,一手摁住仿佛受到某种召唤后疯狂蠕动的肚皮,巨大的黑瞳仁死死盯住沈邈,恨声道,“要不是带着这么个累赘,哪儿能让你们这么轻易就‘请’到手?”
“非本职工作,确实做得糙了些,多多包涵。”沈邈不为所动。他好整以暇地看着甄好好突然出现的明显“胎动”问道,“甄姑娘是法医专业的?”
“既能有进入太平间的合理身份,又能庖丁解牛把贾好好放进自己肚子里,卖油翁来了都得夸句娴熟。”
“你就想问这个?”甄好好眼神里闪过一丝不屑,“都是为了考试,能活到现在,各凭本事罢了。”
“这是自然。”沈邈甚至赞许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更想知道的是,甄姑娘的考题是什么?”
“和你们差不多。”甄好好瞥了一下边上的冰柜就挪开了视线,目露嫌恶,“寻找新物种出生率下降的原因。”
“哦?那为什么要成为贾好好?”
“因为我一个人解决不了这个副本。”甄好好忿忿不平,“我跟之前的队友走散了。这个副本在小组之间不互通,就靠我自己连一楼病房区域都进不去,只能在这儿研究死孩子!”
“从我进入副本的时候,护士长就告诉我,只要再完成一次分娩,可以让出生率达标了。”
“但后来再也没有收到过任何系统提示。”
“我不知道病房里有多少产妇,多少新生儿。”
“每天,只有源源不绝送来的,新的,死掉了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明白过来一件事。”她隐隐有些癫狂的脸上突然浮现一个古怪的笑容,“既然再实现一次分娩,就可以完成任务了,那我为什么不自己来呢?”
“题目只要求了出生率,但没有规定必须是活产。”
“那只要让这个孩子从我肚子里出来,不就行了么?”
“你信她说的吗?”
沈邈问完自己想知道的,递了个眼神给柏舸。柏舸立刻心领神会,行云流水摸进沈邈白大褂侧兜捞了喉镜,一棒槌给甄好好敲了个七荤八素,彻底晕了。
事毕还把喉镜的探头擦了擦,叠得整整齐齐给沈邈放回口袋,开口问道。
“甄好好的故事是真的,但她是假的。”沈邈眼底的笑意褪去,镜片之下寒芒毕现,泛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讥诮。
“甄好好把自己变成了考场的一部分,目的是能够让新的考生进入考场,协助她完成共同的题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