颂白时看向那低到几乎没有的数值,轻声开口,“但是,对于没有生意的人来说,则不起作用?”
应酌转头,眼眸冽冽,“你也是心灵学者,想必从刚才的黑暗里感觉到了一些东西?”
是的。颂白时点头。恐惧,绝望,无助,疯狂。如果是一个未经训练的心灵学者,贸然接触她的心灵,几乎会被立刻拉入死亡的深渊。
所以应酌对她的救治几乎不起效。她的心灵在排斥他的碰触。
校医继续看着他,“顾湖青说,他找到你们的时候,你对她的心灵有过救治。”
“‘试图救治’。但当时她仍有活下去的欲望,我甚至可以感受到一种强烈的执念。”
他默默看着他,颂白时明白他的意思。
“您想让我再试试?”
应酌无声叹息,“对不起,我本不应让学生参与进这种风险。但身为一名医者,很难在不尽全力的情况下就眼睁睁看着一位病人死去。”
他顿了顿,平静地说完了后面的话。“况且,不可否认的是……至少在目前,她的确最可能与试炼场内发生的事情有关。”
“好,我知道了。”
颂白时对他安抚地摇摇头,将眸光重新落在舱内沉睡的人身上。
“你不必勉强,如果有危险就立刻退出。假如她对你能少一些排斥,我也会抓住机会及时接手。”
但他不觉得她会对他少一些排斥。颂白时想。从事实上讲,她帮了他。然而从她当时的状况来看,那恐怕只是一种无意识的战斗,一种自救的本能。
然而他依然顺从地召唤自己的精神力,感受它们渐渐舒展,透过冰冷的介质,轻触她混沌的心灵。
病房没有窗。月换琴的天空有穹隆的干预,此时依然走向了沉沉黑色。
一如她的心灵。纷乱复杂,千头万绪。绝望的死气。
颂白时的眼睫轻轻颤抖,几乎立时便覆上了一层寒霜。正如雪原上寒风凛冽,不见生的意象。
她的心灵比那时候更加痛苦。精神纤维刚刚接触到她,便被弹开了。但他依然以无比的耐心,以更加温柔、更加细微的方式,试图与她建立联系。
冰冷。冰冷。冰冷。
束手无措。应酌不能,他也不能。
然而就在精神力即将剥离之时,他忽然听到了玻璃的碎裂声,接着又是一道很大的噪音。有人从他身边冲过。
这一意外透过精神纤维刺激到了她沉黑色的情绪。颂白时顿时皱眉,任何细微的动作都可能透过精神纤维无限放大,从而对受体产生不可估量的影响。他立刻撤离。
但在同一时刻,他却听到了身边人沉稳的回应。
“交给我。”
什么?
他重新睁开了眼睛。
应酌不知何时将手放在了舱体之上,眉头轻锁。然而温暖的白色浅影却在他的视线里跃动。无数细小的纤维落在少女的身体之上。无数的墨点从她的体内析出,在舱体之上凝成漆黑色的花。
颂白时发现桌旁的塞伦不见了。
温暖感迫不及待地想要闯进他的心灵,却被他有意克制。他知道那是应酌在疏导女孩混沌的情绪。
于是他也在一旁无声等待。
治疗很快结束。应酌放下了手。但颂白时看到他的脸上并没有欣慰之色,反而更加凝重。
对上他询问的眼神,应酌舒缓了眉头,摇了摇头,轻声开口。
“她应该快醒了。”
门再次被推开了。塞伦将两个人丢在门口,两个被纨素绑得结结实实的粽子。她轻轻握了握右腕,金黄色的光芒淡去。
她的表情依然冷淡,却察觉到室内的气氛不太一样,于是向她看护的病人的方向投去了视线。
应酌微微露出笑意,他示意她过来。
塞伦走过来了。于是她那双冷冰冰的眼眸猝不及防地对上了一双深紫色的眼眸。
她的病人苏醒了。
舱体内的少女几乎是弹坐了起来。她用双手捂着心脏的位置,紧咬嘴唇,大口喘着气,眼泪瞬间浸透了紫色的眼眸。她刚醒来就已泪流满面。
她的脸色白皙如雪。
在场的三人却在同一时间屏住了呼吸。
……他们看到一朵血红玫瑰在妖然生长。
沿着苍白的肌肤,沿着纤弱的骨头,花梗上的尖刺,玫瑰的瓣儿,玫瑰的血红。缓慢,却清晰。猩红得可怖。
血色玫瑰在刚刚醒过来的病人右颊,无声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