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路不明、对人类存在恶意的存在,并不是仅仅靠理想化的驯养就能粉饰现实的。他们是试图将屠夫改造成僧弥,试图将鳄鱼的眼泪感化成钻石。即使他们的深层原因并非如此。在一切的付出和牺牲之上,他们是想要寻找邪恶的来源。
但她却只会想起死在活尸和亡灵下的栖鸦谷的村民。
“打扰你了,我送你出去吧。”
日月落有些愧疚,“对不起。”
“你何须说对不起呢?要知道,比铭文系要不要撤销这个话题争议更大的,恐怕就是驯化突变种究竟有没有意义了。”
克劳迪亚倒是没放在心上。她伸出厚实的手,揉了揉日月落的脑袋。
“但你会向我保证,日后上课时见到驯养园地里的这些突变种时,不会攻击他们吧?”
日月落对她笑了笑,“我保证。”
克劳迪亚客客气气地将日月落送了出去,在出去的路上,她们都没有再谈突变种的话题。
当日月落走出驯养园地,自己一个人站在空阔的学院里时,心中却有些空落落的。她抬起头,望向空中那一弯皎月。她早就发现了,这个世界的天空和栖鸦谷不一样。在这里,淡月和疏星永远可以并存,这里的夜晚会更晚,白天则会更早。这里的气候也很温和,几乎从早到晚都是使人舒适的温度。
颂白时曾经提到过,他们头顶的天空实际上是有穹隆在操纵。这是一种极为先进的技术,代表着联盟已经可以对气候进行调整了,而且还不会引起环境的反噬。所以他们很少会遇到极端天气。
她咬着唇,失魂落魄地在路上走着。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对不对。
正如克劳迪亚所言,她在栖鸦谷学到的与动物相处的知识、与动物培养起的相互信任的关系,其实也是联盟当下很需要的。铭文系或许衰微,物宠学或许受到了很多非议,但既然它们仍存在,就证明它们仍有存在的意义和必要性。况且,她也明白,他们驯养这些伤人的突变种也并非为了……瑟尔夏好像说那个词叫“沽名钓誉”,他们并非为了虚名,而正是为了找到这些怪物的来处。
正如颂白时在病房里为他们所展现的那样,突变种很古怪。怪物死去了,死去之后,邪祟之气还能继续蛰伏、滋生,直到成长为更加强大的、嗜人的怪物。他们想要解决突变种的问题,就必须与这种未知的生物多打交道。
可是……
热泪滚滚而落,滑过脸颊,好烫。
可是这群怪物和那些冰冷的死物好像。她或许可以和一些无害的突变种打交道,却绝无可能待在那些仍然存有嗜血凶性的怪物之间。
但她现在没有了巫力。她加入铭文系的目的,不正是为了当一个动物饲养员或者草药师吗?克劳迪亚女士已经给她寄来了其中一条道路的邀请函,不是吗?但她却拒绝了。
那你究竟想要做什么呢,日月落。她逼问着自己。所以你是想要成为草药师吗?就像住在山窑里的蛇辫奶奶那样,终日与药草的香气为伴,你和甜朵朵小时候还在她的小房间里睡过,你都记得吧。你想成为她,一辈子都平平和和的。
……直到被亡灵吞噬,被岩浆燃化。直到你在平和的梦里死去。
【如果你得知一个真相,但这个真相很可能会颠覆你的世界……】
【我会。】
于是在她自我否认之时,过往的对话再次突兀地在她的心中响起。她的眼泪顿时更加汹涌。
“我会的,我依然会。”
日月落狠狠闭了闭眼睛,她擦干了眼泪。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留在学院,成为铭文系的一名学生,并不是为了成为一名饲养员或者草药师。
而是为了寻找故园毁灭的真相。为了使类似的悲剧不再上演。
为了搞清楚,为何她的取物咒,在身体彻底失去咒术的力量之后,忽然起了效用。
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一般,她伸手,看向一侧树木矮枝上的一片叶子,再次念出了咒语。
“我取所念,我负它厄。”
枝叶平静,身侧无声。
仍然,什么也没有发生。什么也不会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