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峤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方以程的睡袋已经空了。帐篷里另外两位睡得正香,齐放仰面打着小呼噜,陶霄则蜷缩成一团,呼吸均匀。
谢峤动作很轻地穿上冲锋外套,再慢慢拉开帐篷的拉链,这一套静音流程下来,足足花了好几分钟。
外面的冷空气瞬间扑面而来,让人瞬间清醒。
晨雾中,方以程一个人坐在观景台的石椅上,对着沉睡的城市发呆,听到脚步声,他转过头,“醒了?”
“你是睡醒了?”谢峤打着呵欠,“还是直接没睡?”
“睡醒了。”方以程看了眼手机时间,凌晨五点。
谢峤在他旁边坐下,坐了一会儿觉得冷,把冲锋衣的帽子戴上。
方以程解开自己的围巾递给他,“我刚捂热的。”
谢峤看着他,“你不冷?”
方以程摇头,“我不怕冷。”
谢峤把围巾戴上,上面还残留着方以程的体温,忍不住感叹道,“这氛围还挺适合谈恋爱的。”
方以程“嗯”了一声,“吹着风聊天,是挺浪漫。”
“不愧是谈过恋爱的人。”谢峤啧了一声,“一说就懂。”
方以程扭过头看他,“你听谁说的?”
“难道不是吗?”谢峤把半张脸都埋在了围巾里,眨巴着眼睛,“你以前不是还为了女朋友跟人打过架?”
方以程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笑了,“不是。”
山风卷着枯叶从两人之间穿过,谢峤不说话。
“想问很久了吧。”
谢峤依旧沉默,往上拽了拽围巾。
“她不是我女朋友。”
谢峤微微睁大眼睛,目光不自觉地落在方以程的侧脸上。
微亮的晨光勾勒出他清晰的轮廓,高挺的鼻梁投下一道浅浅的阴影,下颌线条干净利落,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此刻映着远处的灯光,睫毛在眼尾处微微下垂,显得没那么锋利了。
方以程察觉到他的视线,偏过头来,谢峤突然想起学校女生私下议论他的话,说方以程这张脸,就算没什么表情也自带苏感。
“看什么?”方以程问。
谢峤这才回过神,匆忙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觉得你......”他卡壳了一下,“算了,不重要。”
方以程继续说,“我爸再婚对象的儿子,比我大一岁,学校的老师同学都知道我们的关系。”
这些事,他从来没有听方以程提过。
方以程不知道从哪儿掏出一盒薄荷烟,“打架是因为他骚扰女同学。”
谢峤愣了愣,“啊?”
“嗯。”方以程点燃了烟,却没抽,“那时候,隔壁班有个女生给我递情书,他体育课带了两个傻逼把人家女孩堵在教室,嘴巴说话不干不净,正好被我撞见。”
谢峤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他突然伸手,“给我也来根。”
“少抽。”方以程递了过去,打火机的火苗在风中摇晃,“我平时都不抽的,除非......”
“除非特别烦。”谢峤自动接话,烟凑近火苗时睫毛颤了颤,“后来呢?”
“后来就打起来了。”方以程抽了一口烟,“不仅仅是为他骚扰女生这事儿,也夹带点个人恩怨,打得挺厉害,也挺...痛快。”
谢峤看了眼他的手臂,“所以你的手......”
“手伤是因为回家后又打了一架,把客厅能砸的都砸了。”方以程把烟掐灭,“事情闹到校长那里,虽然女同学出面作证了,但我爸不想闹大,要面子,以双方家长的身份,跟学校要求和稀泥各自写检讨。”
谢峤沉默不作声。
“我妈不同意。”方以程说,“非要狗男女给说法,当年他们离婚,就是因为我爸在孕期出轨,求着我妈给他一次机会,那会儿我还小,我妈忍了,结果没过多久,又出轨了现在这个。”
“我操。”谢峤的烟灰掉在地上。
“这次我妈不打算忍。”方以程说,“要求校方给说法,反正不能各打五十大板,我爸不同意,我妈不想我被人说闲话,也不想再跟他有瓜葛,正好争取到外派机会,给我办了转学,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你妈挺刚的。”
方以程把烟盒和打火机收进口袋,“她就这样。”
“挺好的。”谢峤说,“不会任人欺负。”
山雾逐渐散去,方以程看了眼手机时间,“差不多到日出时间了。”
谢峤站起来,“我去叫他们起床。”
他们简单洗漱后,其他人也陆续钻出帐篷,几个摄影爱好者架好三脚架,镜头齐刷刷对着东边的天际线,准备记录新年第一缕晨曦。
陶霄从山顶便利店里出来,给了每人一杯热拿铁,“趁热喝。”
谢峤喝了一口热乎咖啡,沉睡的味蕾瞬间苏醒,“沙漠里找水,物以稀为贵,都快喝出甘露的感觉了。”
山脚下的城市正在慢慢苏醒,他们站在城市的喧嚣之上,感受着独有的宁静。
“感觉好特别。”谢峤哈出一口白气,“像是站在时间的褶皱里。”
“语文老师听了你这句得感动哭。”齐放被震撼得说不出话,“而我只想说,卧槽好美!”
第一缕阳光刺破云层时,整个山头都安静了一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