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麻雀叽叽喳喳,方以程先醒了过来。
先是脖子酸得难受,接着是感觉浑身都很酸痛,像是被人打了一顿。
等他一手扶着脖子一手撑着地板想坐直,才惊觉谢峤正枕在他腿上,均匀地打着小呼噜,睡得正香。
方以程慢慢放轻了动作,不敢再动。
昨晚的事像电影画面一样在他脑海里一幕幕回播。
还有谢峤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想说喝多了不是故意的。
无论是什么答案,跟在了对不起三个字后面,方以程都不想听。
就好像,我什么都知道,但是对不起。
谢峤醒来时懵了几秒,等他意识到自己的枕头是方以程大腿的时候,触电似的弹起来坐直。
方以程转过头看他,声音清醒又平静,“醒了?”
“嗯。”谢峤抓了抓头发,“你怎么不叫醒我?”
方以程还是保持着原本的坐姿,“看你睡得正香。”
谢峤见他没动,又想起昨晚的事,还把人当了一晚上枕头,于是飞快地瞄了眼,“你......”
“腿麻,暂时动不了。”方以程立马纠正他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我醒很久了,下去了已经。”
“哦。”谢峤扫了一眼他的腿,“我帮你。”
没等方以程反应过来帮的含义,谢峤一把扯直他的腿,飞快地活动了几下。
方以程痛苦的表情还没来得及换上,就感觉腿好像能动弹了,“你......”
谢峤迅速接话,“不用谢。”
方以程撑着地板站起来,“有时候真的想抽你。”
“那也没见你真抽过。”谢峤说,“一次都没有。”
方以程没理他,一把关上了卫生间的门,过了一会,里面传出花洒哗啦啦的水声。
谢峤也想去洗个澡,于是打开了衣柜。
然后他发现,方以程进去的时候没拿衣服。
要是换做平时,谢峤肯定会觉得没什么,他们在一起玩那么久,都见过彼此光膀子的样子。
但经历了昨晚之后......
有些事情可能就不太一样了。
门响了,谢峤立马低头假装在玩手机,“衣服我给你拿了,在床上。”
方以程“哦”了一声,走到了离他不远的地方擦头发。
谢峤余光瞄见方以程下半身只围了条浴巾,是他专属的帕恰狗图案,方以程常在谢峤家过夜,他的房间里洗漱用品都是双份的。
方以程拿上衣服,回到卫生间换好再出来。
谢峤松了口气站起来,“我也洗。”
他们都很默契地绝口不提昨晚的事,仿佛真的是因为喝多了一时冲动。
......
方以程这段时间频繁在江州和青林两地奔波,也没怎么耽误学习,很快就找到了平衡的节奏,练就了在高铁上医院里旁若无人刷题的本领。
本就缺席方以程成长的方栋,经过这段日子的相处,越来越觉得方以程是个合格的继承人,不愧是他的儿子。
连带着对何静和周子谦都冷淡了几分。
方栋执行力很强,在明显感受到身体状况江河日下的时候,经过慎重考虑,最终决定亲自联系方凌云。
方凌云本来不想理他,但因为事情跟方以程有关,最终还是决定跟方栋来了个视频会议。
两个人都没想到,许久未见会是这个场景,以沉默开了场。
“说事儿吧。”方凌云率先打破了沉默。
方栋说:“最近怎么样?”
方凌云:“......说事。”
方栋虚弱地笑了笑,“医生说我最多还有半年,半年都算乐观了。”
方凌云沉默了一会儿,问道:“那你什么打算?”
“我打算有尊严地去死。”方栋说,“不想身上插那么多管子,到时候放弃治疗需要签字,何静不会签,我也不打算让程程签。”
方凌云说:“那我更加签不了。”
“没关系,这些不重要。”方栋继续说,“我想跟你商量的是,你带程程走吧。”
......
方栋走得很突然,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日子,什么征兆也没有,突然情况恶化被送进了ICU,最后没出来。
他走的时候,身边只有杨叔在。
何静那几天正好在外地,方以程在期末考,等他赶到的时候,人已经盖上白布了。
方以程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冷静,他面无表情地签完了一份又一份文件,连眼泪都来不及流。
等方凌云从机场匆匆赶来时,方栋的死亡证明都开好了。
葬礼上,何静哭得站不稳,眼睛跟核桃一样,周子谦怎么劝都劝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