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给她解开吗?临行前,快活王特意叮嘱他,要让朱富贵成为第一个解开镣铐的人,这样礼物才完整。
显然,这是屁话。
他们从快活城到仁义山庄,快些走也要十天半个月,在这期间让人家女孩子一路都带着镣铐,要怎么吃饭方便嘛?
义父不会同他计较这些细节的……
然而,他的喉结上下滚动,最终也只是一步步凑至她的跟前。
“白姑娘,你放心,我把眼睛闭上,不会瞎看。”
他抖着手伸向前,很快掌心触到了一片柔软的布料。
这布料上,似还散发着温热的气息。
“宋大哥,我相信你,你快着些。”
她的声音细如蚊蝇,纵是闭着眼,他也好似看到了她脸上的红晕。
他的指尖一寸寸向下探,终于探到了外衫的边界,又循着外衫伸到了里面,触到了腰间的细带。
“对,就是这。”
那腰带是细纱料子的,有二指宽,只在腰间简单系了一个蝴蝶结,按说应该是很好解的,可宋离偏偏抻错了线头,然后越解越乱,越急扣越紧。
他解了半天也未能解开,脑中却是在想着——
好细,腰带真细,细得缠手,腰也细……
一个蝴蝶结,最后竟硬生生被他解成了一个死疙瘩。
白飞飞感受到腰间越抽越紧,想也猜到了他是解不明白扣了。
“好,好了吗?我要忍不住了……”
他心下一急,刷得睁开了眼睛。
淡粉色的,上面还绣着一排的小梅花,这小梅花上下起伏,好似那跳跃的萤虫,直跳得他心痒痒。
他不由得加重了呼吸,吹出的湿气在她的腰侧盘旋,又化成热烫的春风,悬在他的颊旁。
他睁眼睛是为了解扣子的。
心中默念功法口诀,他终于将那团团虬结的腰带解开。
却不想手一抖,裤子掉得太快。
快得来不及他重新闭上眼睛。
然而,站立的她视线却被镣铐挡住了,因而什么也未看见,只是慌忙走到了一边,去解决急迫了。
只在他的脑海中留下那一抹莹白。
身后传来一阵清灵的水声。
他抬手捂住耳朵,发现自己手抖地不行。
而后,又是一阵刺耳的镣铐声。
他回想起她那被铁镣磨出的道道血痕,在皓白的腕间显得格外扎眼。
为什么要用镣铐锁着人呢?他突然有些想不明白义父。这些年他守在义父的身边,也不知杀过多少前来刺杀的人,这之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可是以前他未细想过很多事情。
义父让他杀,他便杀了,那些人是没有名字的,就算有名字,也无非是叫做“敌人”罢了。
快活城是江湖第一号势力,敌人自然不少。
可是白飞飞,是敌人吗?
镣铐响了好一阵,又渐渐传来压抑的哭声。
“还是我来吧。”他闭上眼睛,从怀中掏出那柄被主上千叮万嘱要交到朱富贵手中的钥匙,“我给你解开。”
她未料到如此发展,整个人都呆住了,“你不怕我跑掉吗?”
他摸索着上前,探到镣铐,为她用钥匙打开,“前面便是邺城,你若想走,那里是最好的。”
她整理好衣服,有些不安地追问他,“若我跑了,你会如何?”
会被罚吧,会失去义父的信任,会……
他也不知道,以前他从未违逆过义父。
但是,他以前见过快活城的叛变者是被打死了的。
“我不会有什么事的,我毕竟是四使之一。”他冲她轻轻笑了起来,笑容干净,眼神清澈。
她不知为何,突然回想起十岁时自己失败的一次叛逃,当时她因没能完成母亲定下的制毒任务,心中过于害怕,于是躲到了厨房的菜篮中,却不成想被厨房的人阴差阳错地送到了外面。
在发现自己出了幽灵宫的那一刻,她的内心是欣喜若狂的,那一刻,她只想着逃得越远越好。
只可惜,最后还是被某个出任务的宫人发现了。
她至今仍记得,当她被抓回去时,母亲抽打自己时那一道道尖啸的鞭声,而伴随着鞭声的,是更为尖厉的咒骂,“你跑!你躲!你可知我为你付出了多少?!”
那一次,她被整整打了一夜,差点死掉,又养了一个月才养好。
如果她跑掉了,宋离一定会面临严峻的惩罚吧?
她并没有纠结跑或不跑的问题,却转而问他,“宋大哥,你之前为什么不理我,你是不是生气了?其实……我也很害怕……”
她一番话说得欲言又止,几度哽咽,却又恰到好处。
宋离不知如何回答。与其说自己是生气了。不如说是在羞怯。
“我不会让你受罚的。”她将手再次伸到了镣铐里,而后扣上,“我们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