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草湖边,白衣少年单膝跪在少女身前,两人姿态亲密温柔,俨然一幅似锦画卷。
阿离却沉默下来,看着他那双笑意不达眼底的眼睛,良久,缓缓点头:“好。”
*
宴席散后,贺父和贺之砚出府时被医官院的谭院首叫住,阿离只得先回了自家马车上。
忽听得外面有人叫她的名字,阿离掀开车帘,看见了许久未出现的裴邈。
“今日实在是府上过于忙乱,下人疏于管教,才害得贺小姐迷路受惊。”
裴邈满脸歉意,言辞恳切:“我也是方才才听得此事,本就是我邀贺小姐来府上做客,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实是抱歉。”
阿离摇摇头,轻声道:“裴公子无需如此,是我贪看园中景致,不觉走到了无人处,又忘了来时路,好在兄长找到了我,将我送回了席上,并没有什么大事。”
“贺小姐这样说更是让裴某羞愧不已,这个权当赔礼,万望勿辞。”他上前一步,递过来一个精致的小盒子。
阿离只是看着他,并没有接过来。
府外人来人往,裴邈这时候送东西给她,只怕不知情的人会以为是男女私相授受,这不像他以往的行事。
裴邈见她不肯收,便道:“将来若是贺小姐有困难,尽管来府上,裴某人一定尽力相助。”
恰好这时许令嘉走了过来,裴邈收起锦盒,不再多言。
许令嘉本是在自家马车旁同丫头们说话,忽而瞧见裴邈就在不远处,便趁嬷嬷不注意溜了过来,走近才发现与裴邈交谈的是贺家姑娘。
阿离同许令嘉问好,见她一双眼睛只看着裴邈,便识趣地放下了车帘。
在丞相府中大半日,这具身体已是疲累至极,阿离轻靠在车壁上昏昏欲睡。
可车外两人的交谈声却不停地钻进她耳中,实在恼人。
阿离闭上眼又睁开,叹了口气,想着方才裴邈与她说话的神态,已不似之前几次那般热切,这让阿离心底的猜想越发肯定。
她一早便知裴邈接近她另有所图,他真正的目标从来都是贺之砚。
邀贺家人来府上,将她引到定沧阁,再让贺之砚得知这个消息,却又不告诉他定沧阁的具体位置,看他会作何行动。
若贺之砚去了,就说明他清楚丞相府的地形,反之就会如话本中那样,裴邈出现将阿离救下,二人关系再近一步,裴邈与贺家的往来也变得更多。
如今裴邈待她态度的细微变化,说明他试探贺之砚的目的已经达成,无需在她身上多花心思。
可贺之砚身上,有什么是值得裴邈大费周章设下这个局的呢?
阿离眼神清明几分,问题的答案只有一个。
贺之砚的身份,更准确地说,是他的来历。
眼前的帘子被猛地掀开,许令嘉一阵风似上了马车,挤在阿离身边坐下。
“你家这马车也太小了,这靠垫也这么硬。”
阿离被吓了一跳,睁大了眼看过去:“许小姐,你……”
许令嘉撇她一眼,哼了两声:“如何?不愿意见到本小姐?亏得本小姐在靖永院外等了你那么久,你居然跑去看什么风景了?”
“我——”
“行了行了,懒得听你解释。”许令嘉不在意地摆摆手,长眉一挑,看向桌上的茶点。
阿离闻弦歌而知雅意,不留痕迹地坐得离许令嘉远了点,抬手为她斟上一盏茶。
许令嘉满意地接过,撇了撇上面的浮沫,浅浅饮了一口。
“嗯,茶也不怎么样。”
阿离没接话,安静地坐在一边,车里又忽然静下来。
终于,许令嘉忍不下去了,看向老神在在的阿离:“你也不问问本小姐找你所为何事?”
阿离笑了笑,将碎发别到耳后:“许小姐有话想和阿离说?”
许令嘉矜持地点点头,扫视了一圈又道:“不过,这里可不是说话的地方。”
阿离的目光落在她面上良久,在许令嘉看过来时又垂下眼,缓缓道:“下月十六是我母亲的忌日,我会去普济寺上香,在寺里住上七日,许小姐若想寻我的话,可以来那里找我。”
许令嘉想了想,似乎觉得这个提议不错,便答应下来:“普济寺?也好,这次你可不许再失约了。”
“若再失约,我就——”
话音还未落,就听得有人敲了两下马车:“打搅贺小姐,奴婢是辅国公府的人,听得我家小姐在车上与您说话,特来接小姐回府,一会儿国公爷该等急了。”
阿离听出这是许令嘉身边那个嬷嬷的声音,许令嘉这才磨蹭着起身,想到未说完的话,又回头看阿离。
“一定不会。”阿离浅笑着点头,目送着许令嘉下了马车。
阿离想,她大约能确定定沧阁中那幅画中人的身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