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妍,这件事上,表弟不可能原谅你,你没有别的选择。”林昀逼迫林妍道,“父亲两年前问你的问题,我今日,代表父亲与叔父重新问你——你站在哪一边,林妍?”
这是林昀第一次称她的真名,林妍知道,林昀问的不是林太子太傅的义女,问的是她——权倾朝野的小林大人、青衣军主帅,林妍。
林妍没有回答,林昀没有逼她,却以笃定她会让步的态度说:“我可以给你三天时间考虑,三天以后,我来提人。林茕,别让我们失望。”
林昀说罢就走,林妍又去了书房,坐在窗旁。窗外两株梅树迎雪怒放,凛冽冬风,送来一缕幽香……
喉间忍不住的痒意,林妍气促胸闷,一阵咳嗽后,口中泛起血腥味道,只见绢帕上已沾了斑斑血丝。
一瞬间林妍惊惧。
林妍想起来,母亲三十出头的年纪,病重时咳喘咯血不止,没那郎中下毒,也活不得几日;而史书所记,圣文肃薛公主,薨于肺疾,时年二十七。圣文肃公主的母亲卉阳长公主,二十三岁起咳疾日重,迁延不愈,不过三五年光景就已不能理事,都由还是小郡主的文肃公主代母行走。而卉阳公主的母亲妘太子妃……亦是二十多岁因病早逝,连后位也是追封。
所以,这大约是一脉相承的病疾,是哪怕在旧都里的太医院、松原妘氏的回春术也束手无策的绝症……她继承了姥姥过目不忘的天赋,继承了姥姥的胆识气魄,所以,也继承了这一脉相承的疾病。她不过是,比祖母们,早发病了几年而已。
不知道坐了多久,林婧提着食盒进来,说,“妍儿,该吃饭了,别饿着自己身子。”
林妍恍然回神,把染血的绢帕藏进了袖中。
林婧打开食盒,把温热的饭菜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桌上,一边忙碌一边说道:“吃饭吧,姐姐给你做了玫瑰薄荷膏,难为这季节你府里还有这些。记得以前,你和……”
以前什么?以前,她和林曦,最喜欢的就是林婧做的玫瑰薄荷膏,清清甜甜,带着玫瑰香气,泡了水喝,最是解暑凉爽。
林妍眼光一凝,垂眸说,“以前的事情,姐姐还是不要提了。”
林婧微微一顿,摆上餐具笑道:“好好好,不提就不提,都依你。吃饭吧,你好多年没吃过姐姐做的东西了。尝尝,看味道变了没有?”
林婧手巧心灵,小时候,总会做很多好吃稀罕的东西给她。林妍四岁离家,对母亲的记忆已经模糊,长姐如母,林婧待她,更像是待女儿一样。林妍点点头,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林婧目光期待地看着她,“怎么样?好吃吗?”
林妍笑着点点头,说,“和以前一样呢,还是姐姐做的好吃。”
林婧放心一笑,念道说,“没变就好,还担心这么些年没做过这精致玩意儿,生疏了呢。”
她看着林妍感叹,“妍儿,你长大了,出落得真好……当年,是姐姐错了。”
林妍低头,没有说话。林婧抹了抹眼睛,说道:“不说了,你快吃饭吧。听说你一直在忙,自昨儿起都没来得及吃口饭,这怎么行?你打小就有这坏毛病,不会照顾自己,以后可得改了,听见没有?”
林妍轻轻地“嗯”了一声。
林婧唠唠叨叨地,叹息说,“唉,转眼你都这么大了,若是娘亲二妹她们活着,能看见你现在的模样,多好,多好啊。”
林妍一口口吃着饭,听着林婧念念叨叨,一句话也没有说。渐渐地林婧察觉到林妍的沉默,也收了声,她有些尴尬,自嘲似地低笑了下,说,“我说的多了,姐姐知道你不容易,不说了,不说了。”
林妍看着林婧,突然问,“姐姐,你有瞒我的事情吗?”
林婧怔了下,显得几分慌张,问,“我瞒你什么?”
“就像,”林妍轻笑,说,“我瞒了摄政王我出身舞妓一样,像我瞒他我下毒害了他至亲的兄长一样,姐姐,可有事情骗我?”
“嗐!”林婧道,“你我亲姐妹,岂能一样?”
“可是姐姐,”林妍道,“你还没有告诉我,盈儿在哪儿?我可以……”她顿了以下,说,“若是丢了,我帮你找。”
林婧显得很痛苦的样子,说,“你莫问了,兵荒马乱的,早死了,哪儿找得到啊!你,莫问了。”
林妍停了一会儿,终是放下了勺子,答应道,“好,我不问了。”
林婧擦了下眼泪,振作起来问林妍,“你晚上想吃什么,姐姐给你做?”
“晚上……”林妍说,“我出去一趟,晚上不回来了,姐姐也不必忙,吩咐厨房就是了。”
林婧接着就问她:“你要去那里?什么时候回来?我等你。”
林妍抹了下眼角,起身向外走,“不用了,我今晚不回来。”
“诶,妍儿!”林婧追在她后面,却没能追上林妍急匆匆的脚步,就像那一晚圆州的暴雨夜,一道雨幕,将姐妹两个隔开。如今,林曦的死,也将姐妹两个彻底地分割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