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考后的自习课,教室里弥漫着一种慵懒而紧张的气氛。窗外的梧桐树在微风中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课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江叙坐在倒数第二排靠窗的位置,这是他特意挑选的——既能清楚地看到前排许星遥的背影,又不会显得太过刻意。
他第无数次假装整理书包,实则偷偷观察着许星遥。她今天穿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马尾辫随着她思考的动作轻轻晃动,发梢在阳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
许星遥咬着笔杆,眉头微蹙,正专注地解着一道数学题。江叙能看到她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扇形的阴影,随着她眨眼的动作轻轻颤动。偶尔遇到难题时,她会不自觉地用左手揉乱自己的马尾,几缕碎发便垂落在脸颊两侧,像是不听话的小精灵。
江叙的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他迅速低下头,假装在草稿纸上演算什么,实际上只是胡乱画着毫无意义的线条。他第一章钴蓝色的初遇
九月的风裹挟着未散的暑气掠过梧桐树梢,蝉鸣声像是被煮沸的糖浆,黏腻地淌在高二(3)班的走廊里。江叙站在教室后门,校服领口洇出深色汗渍,书包带在掌心勒出两道红痕。他数着自己剧烈的心跳,直到第三声预备铃响起,才终于推开了那扇斑驳的木门。
晨光斜斜切过教室玻璃,在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投下菱形光斑。扎着高马尾的女生正俯身整理课本,发梢随着动作轻轻晃动,细碎的金芒顺着她弯曲的脊背流淌,最终落在那双沾着蓝色颜料的白色帆布鞋上。江叙的目光像被磁石吸引,直到女生突然抬头,眼尾微挑的杏眼撞进他慌乱的视线。
他猛地别开脸,耳尖瞬间烧得通红,连脖子都泛起可疑的红晕。喉结滚动着咽下紧张,却听见清甜的声音从头顶飘来:"同学,要坐这里吗?"
江叙这才惊觉自己不知何时已站在空位旁。女生面前摊开的笔记本上,"许星遥"三个字工整如印刷体,尾笔还带着未干的墨痕。她睫毛投下的阴影在眼下轻轻颤动,当她歪头微笑时,脸颊两侧的梨涡像盛着蜂蜜的小盅。
"可、可以吗?"他的声音比蝉鸣还飘忽。金属椅腿刮擦地面的声响刺得耳膜发疼,手肘又重重磕在桌角,震得铅笔盒里的文具叮当作响。许星遥"噗嗤"笑出声,伸手扶住摇晃的文具盒:"你好像受惊的兔子。"
弯腰捡钢笔时,江叙的余光再次被那抹蓝渍攫住。颜料边缘毛糙,像被揉皱的水彩纸,在纯白鞋面上显得突兀又鲜活。后来他才知道,那是美术课打翻钴蓝颜料留下的印记,此刻却像枚神秘的徽章,悄然烙进他十七岁的夏天。
午休时分,教室里只剩风扇的嗡鸣。江叙假装做题,却总用眼角余光偷瞄邻座。许星遥总用红笔在课本上写批注,翻书时会无意识咬下唇,画速写本前总要把马尾重新扎紧。有次她转身借橡皮,发梢扫过江叙手背,薄荷混着柠檬的香气瞬间将他笼罩,害得他在草稿纸上涂画了整整一页歪斜的"许"字。
放学铃声响起时,江叙故意磨蹭着收拾书包。透过教室后窗,他看见许星遥和闺蜜并肩走在林荫道上,帆布鞋上的蓝渍在夕阳下泛着微光。鬼使神差地,他跟在她们身后,直到看见她们拐进巷口的文具店。
玻璃柜里躺着盒樱花牌固体水彩,钴蓝色块在灯光下泛着宝石般的光泽。江叙攥着攒了两周的零花钱正要付款,却听见身后传来熟悉的笑声。许星遥踮着脚指着橱窗里的独角兽贴纸,帆布鞋上的蓝渍近在咫尺,他慌忙把攥出汗的硬币塞回口袋,逃也似的跑出店门。
护城河的晚风裹着槐花香拂过脸颊,江叙翻开素描本,第一页不知何时被洇湿,晕开的水痕旁歪歪扭扭写着:"她的眼睛比晚霞还亮。"远处传来零星的蝉鸣,惊起一群白鸽掠过暮色渐浓的天空。
第二天早读课,江叙发现课本里夹着张便签。淡粉色纸面上画着只戴眼镜的兔子,旁边是许星遥的字迹:"数学作业借我参考?画技生疏,别笑。"他捏着便签的手指微微发抖,晨光正好落在她发梢,将飘动的发丝染成金丝。
日子在解题纸与速写本的交替中悄然流逝。江叙渐渐摸清许星遥的习惯:她总在课间冲泡柠檬茶,橡皮上刻着歪歪扭扭的"XY",每次被提问都会不自觉转笔。他开始收集各科笔记,用不同颜色的荧光笔标注重点,在每个公式旁写下俏皮的批注。
深秋的运动会上,许星遥报名了女子八百米。江叙站在弯道内侧,攥着加油牌的手心全是汗。当她跑过他面前时,马尾辫随着步伐左右摇晃,发梢扫过泛红的耳尖。他跟着她的身影在场边狂奔,喊哑了嗓子,直到看见她冲过终点线后弯着腰大口喘气,胸前的号码牌被汗水浸透。
"水!"他挤开人群递上矿泉水,喉结紧张地滚动。许星遥仰头喝水时,水珠顺着下颌滑落,在阳光下折射出细碎的光。她突然把瓶子递回来,梨涡深深:"你比我还累?"
银杏叶铺满校园时,江叙在文具店买下同款钴蓝色水彩。深夜的台灯下,他对着照片反复描摹那双帆布鞋,颜料晕染出的蓝渍总带着朦胧的柔光。抽屉里的告白信写了又撕,墨迹在草稿纸上晕成模糊的云。
平安夜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江叙在教室门口踌躇许久,最终把藏在怀里的苹果塞进许星遥课桌。次日清晨,他在自己抽屉发现回赠的圣诞贺卡,画着戴着红围巾的兔子,背面写着:"明年春天,一起去看樱花?"
樱花初绽时,江叙在校史馆后的老树下藏了枚信封。粉色信笺上密密麻麻写满心事,墨迹被雨水晕染成淡淡的蓝。然而那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冲散了约定,等他冒雨赶到时,只剩被打湿的花瓣粘在空荡荡的长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