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妗小跑着往旋转木马奔去,她站在旋转木马前招手:“快来呀!这个旋转木马可比我带你坐的那个大多了!”
陈见山跟上她的脚步,两个人排着队坐上了旋转木马。
姜妗抱着木马的旋转杆,歪头冲旁边的陈见山笑:“这里是不是要比那个废弃游乐园好玩?”
“我倒觉得,没那个好。”
“你是不是傻了!”姜妗大声说,“那个木马都跟你差不多高,转起来还吱呀吱呀的,哪里有这个这么好!”
陈见山也大声回她:“我就是觉得那个好!”
姜妗冲他做了个鬼脸,正巧木马停了下来,她一溜烟儿似的跑了下去,陈见山连忙下了木马去追她。
“姜妗,你现在体考能及格了吧?”陈见山追到她之后,笑道,“比之前能跑多了。”
姜妗见自己被陈见山提溜着,翻了个白眼:“体考不及格那要扣我绩点的!我敢不及格吗!”
陈见山笑出声,放开她的衣领。
姜妗又跑去坐了过山车和大摆锤,陈见山坐得眼冒金星,连忙摆手:“我坐不了了。”
“你不行啊,陈见山,连我都玩不过。”
陈见山瘫坐在公共座椅上:“你说得对,我玩不过。”
“好吧。”姜妗也坐到他身旁,说,“那就歇会儿吧,等会儿去看烟花。”
陈见山坐了会儿,去园区的小店里买了点吃食,和姜妗坐在长椅上吃。刚吃完,就看见人群往放烟花的大城堡方向走,姜妗急急忙忙地拉起他:“走了走了,他们肯定也是去看烟花的,我们快跟上!”
两人被人群推挤到城堡面前,才站定没一会儿,就听到他们的倒数声。
“三、二、一!”
砰——
一簇接一簇的烟花飞上天空,比跨年在外滩看到的烟花还要夺目。这里的烟花像是在眼前绽放,而不是夜空。姜妗眼里满是烟火的光芒,她抬头看向陈见山。
“陈见山。”
“嗯?”
“你低头。”
陈见山闻言照做了,他低下头,又听见姜妗说:“闭眼。”
他闭起双眼,忽而,温软的唇贴上了他的左眼,一个轻飘飘的吻落下,他眼睫轻颤,不敢睁开眼。等眼上的触感消失,他听到姜妗在耳边说:“陈见山,你还没有祝我生日快乐。”
他缓缓睁开眼,看着眼前眼睛弯成新月的少女,他弯唇,微微俯下身,唇瓣贴向她光洁的额头,只一下,便马上分开。
“生日快乐,小姜同学。”
额上的湿热让姜妗怔愣了,如果此刻是白天,那陈见山一定会看到她红透的耳根。
看完烟花,陈见山送姜妗回学校。
走在回宿舍楼的绿茵小道上,沥青路上有些积水,踩上去会在静谧的道上发出不适宜的声响。
快到宿舍楼下时,姜妗停下脚步,对陈见山说:“就送到这儿吧。”
“好。”
陈见山看着姜妗,不知为何,总觉得今晚的她有些不一样,他内心惶恐,却说不出原因。
姜妗同样注视着他,两人在夜晚不甚明亮的灯光下看了彼此许久,最终还是姜妗开口,打破了这微妙的气氛。
她说:“陈见山,我们也到这儿吧。”
陈见山脸上微微抽搐了一下,却一点也不意外,他低着头,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清,陈见山觉得指尖有些发冷。
他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的声音变得很晦涩:“为什么?”
“我不想你因为我为难。”姜妗清脆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格外突兀,“况且,你也很清楚,我们不会有以后的,对吗?”
“会有的。”陈见山字字句句说得很郑重,“我会让我们有以后的。”
“你和宋泽在办公室里的对话我都听到了,你因为我在家里受的委屈,我也都清楚,陈见山,从来没有人对我这样好过,我很满足了。”
“所以,你从一开始就想好了今天的结局,是吗?”陈见山听她说完,才慢慢问出口。
“是。”
“那好。”
陈见山笑了笑,眼里却满是悲怆。
原来她从跑到路灯下来找他那一刻开始,她就已经做好了离开他的准备。陈见山回想起这一桩桩一件件,其实都有迹可循。是他太迟钝了,他自以为自己瞒得很好,他自以为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反抗家里的安排,都是他太自以为是。
他想起在路灯下第一次见面,她莫名其妙地说疼,又想起在宋泽办公室那天,她忽然闯进办公室,说她来了,出了办公室又十指相扣住他的手。原来这都是她一早就想好的,她想留下和他之间最好的记忆,所以一次又一次大胆地做了不敢做的事情。
姜妗站在原地看着陈见山离去的背影,觉得胸腔像撕裂了般,刺骨地疼。
她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一个光风霁月的少年,他如星如月,皎洁明亮,悬挂在天边永恒闪烁,是她黑暗世界里唯一的光。她借着他的力掰开困囿住她的牢笼,窥见了她从未见过的世界的一角。
他成为她成长道路上不可分割的一部分,叫她不敢忘。
姜妗最后一次见陈见山,是在寒假收假那天。阮曼姝她们陆陆续续返校回寝室,上楼后说陈见山在宿舍楼下。
姜妗也在同一时间收到了宋泽的短信,那晚过后,她删掉了陈见山的所有联系方式。
“他在你宿舍楼下,你见一面吧。”
姜妗犹豫许久,还是下了楼。她走向陈见山,却在离他三米远的地方停下了脚步。
陈见山往前走了一步,姜妗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他低头笑了笑,说:“你别再后退了,我不往前就是了。”
“姜妗,我准备出国了。”
“那祝你一路平安,前程似锦。”
姜妗一早就在宋泽那里得知,陈见山准备出国了。
宋泽打电话给姜妗时语气不太好,他说:“他去求了他爷爷,你说求了又有什么用呢?他爷爷只是反对他爸爸行商,婚嫁之事他爷爷比谁都看重门当户对,陈家前阵子闹得鸡飞狗跳,整个圈子都知道陈见山不想娶楚涵,陈叔没办法,只好给他送出国了。”
他接着又叹息着说:“也幸好你及时跟他断了,不然他更得遭殃,非得脱层皮不可,陈叔知道你没再跟他联系了,也就没那么急着要订婚了,姜妗,我有时候不知道你是有福气还是没福气,陈见山这种人都能为了你跟家里闹成这样,但又只能这样。”
姜妗听到这儿也笑了一声:“是我运气不够吧。”
“我这一生,大抵所有的运气都用来遇见他们了,所以留给我的,这剩这么点了。”
她没说,其实她碰见过楚涵和陈见山一次。两个人一同从餐厅里出来,她就站在马路对面,她远远地看着,才知道原来天作之合这个词是这么用的。
原来,陈见山和楚涵站在一起,才叫登对。
她垂眼看自己起了毛球的衣服,又望向楚涵身上的品牌高定,她觉得,陈见山身旁,就该是站着这样的人。
第二年初风月上映,主题曲爆火,台词出圈,姜妗功不可没,得到了一笔不小的酬劳。有人在风月的官微下评论:“听说编剧和老板有一腿,有什么好差事都想着她,主题曲填词也找的她。”
姜妗看了也不免失笑。
她翻了翻下面的评论,有人说:“那也得她有能力啊!要不然找了她有啥用!”
“就是啊。”
“楼上都说什么呢,我有人脉,听说编剧是和老板朋友有旧情,不过现在断了。”
“为什么断了?”
“谁知道?我朋友的室友的同学的妹妹是老板朋友的朋友的妹妹,我打听来的,听说老板朋友的画室里一整个画室都是她画像。”
“这关系都绕晕我了……”
“真的假的?哎哟我去,这比电影更吸引我。”
姜妗看到这儿关了手机,网上的人什么事都能传得玄乎得不行。
《风月》火了之后,还有出版公司想要出版她的随笔集,她最近忙着洽谈合同上的事务,还要忙着学院的课,每天都没有时间分心。
阮曼姝看着每天连轴转不停歇的姜妗,也满眼担心。自从陈见山走后,她就发疯了般地学习,一年修完了两年的学分,他们现在上课都不在一起上了,不过好在宋泽当时找她当编剧了,姜妗现在不用再去兼职了。
姜妗最近忙着修最后一年的学分和准备毕业论文,两年完成四年的课,她也成了Z大的传奇人物,在论坛上被反复提及。
姜妗每次看到都一笑而过,她终于是因为自身优秀,而被人在论坛议论了。
姜妗后来在omakase再次偶遇过傅汀,彼时她已经是能够熟练地吃完一顿日料的人了。傅汀也长高了许多,看到姜妗也还是叫她“小姜老师”。
“小姜老师,我之前跟你说的哥哥,是陈见山。”她从书包夹层里掏出一张折叠的A4纸,摊开给姜妗看,“你看,这是我从他画室里顺出来的,那画室里全是这样的画。”
姜妗接过傅汀手里的画,画中人确实是她,高三时候的她。
画的左下角,有一枝极具设计感的玫瑰,是用红笔画下的。
傅汀见姜妗的眼神落在玫瑰上,她说:“见山哥哥每次画画都会落下这朵玫瑰,哥哥说这是他的署名。”
“谢谢傅汀,这画可以留给我吗?”
“当然,我觉得这画就是属于你的。”
姜妗拿着这张画找了一家纹身店,她指着左下角的玫瑰对老板说:“要这个,一模一样的。”
她纹在了右臂内侧,在画里,那朵玫瑰也是落在右臂内侧。
她完美复刻了那朵玫瑰,像是把陈见山的署名烙印在自己身上。
她的光永驻她身上,永远庇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