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天空,似被一层淡淡的愁绪所笼罩,透着几分彷徨与迷茫。此时节,正是水果丰硕的时节,街头巷尾弥漫着瓜果的香甜气息。白云手里拎着从集市上精心挑选回来的果子,脚步匆匆地回到她的抵铺。
“来,湾湾,吃水果喽!”白云初到瑞安城已有半年,在这陌生的地方,亲人寥寥,唯有湾湾常伴左右。湾湾是一只纯白色的小狗,偏爱水果。初遇它时,模样实在算不上好看,全身脏兮兮的,瘦得皮包骨头。然而,在白云的悉心照料下,如今的湾湾已然脱胎换骨,美得宛如天边的一朵白云,轻盈而灵动。
湾湾欢快地吃完水果,白云轻轻将它抱入怀中,温柔地抚摸着它那如雪般洁白的长毛,轻声说道:“湾湾,你长得越来越美啦,都快比我好看喽,以后可不许抛下我呀!”湾湾自然听不懂这番话语,只是惬意地蜷缩在白云怀里,享受着这份温暖与安宁,不知不觉间竟快要入眠。就在这时,它突然冲着门口大声嚷嚷起来,紧接着从白云怀里猛地窜了出去,欢快地奔向来人。
白云定睛一看,来人正是落安。如今,落安家道中落,孑然一身,在当今烈阳旗下的某支军队中谋得一个副将之位。说是副将,却整日游手好闲,不务正业。不过,他生得倒是英俊潇洒,身板也十分健硕,倘若能安分守己地种地,想必愿意嫁给他的女子定不在少数。只可惜,他嗜赌成性,就在昨日,还来过她的抵铺。
落安是这里的常客,所以湾湾才会如此兴奋地奔向他。落安抱起湾湾,笑着说道:“老板娘,你这么喜欢狗,我典当几只给你如何?”
“不要!”白云毫不犹豫地拒绝道。
“便宜当!”落安不死心地说道。
白云瞟了落安一眼,心中暗想,这年头人都填不饱肚子,哪还有闲心顾及狗!她瞧见落安一脸晦气,便猜到他又输了钱,这次定是来当东西的。她起身走到收物台前,问道:“这次当什么?”她心里清楚,落安那闹鬼的屋子都已经被她收下了,真不知道他还有什么可当的!
目光扫过左侧典架上的物品,大部分都是落安的家当。上面有一个老旧的神秘盒子,上面还上了锁,白云至今都不知道里面究竟放着什么。当初她收下这个盒子时,是按照盒子的价钱计算的,落安说要赎回去,可逾期早已过了,也没见他提过赎回的事,反而一个劲儿地往这里典当东西。
落安诧异地问道:“老板娘,为何这典架上都是我的东西,莫不是生意不大好?”
白云低头拨弄着算盘,嫌弃地说道:“你都不要的东西,谁会要?”
落安咧嘴笑道:“你不是要了么?”他那传说闹鬼的瓦房,她居然也收下了!当初他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没想到白云真的答应了,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
白云抬眸,目光淡淡地望着落安,没有说话。难道真如她所说,没人要吗?
落安被看得有些发怵,以为白云生气了,忙说道:“今日给你当个好东西!”
白云回过神来,看着落安放在收物台上的包袱,问道:“何物?”
“给我二十两银子,我走之后你再看!”落安神秘兮兮地说道。
白云又低下头拨弄起算盘,她的抵铺每日盈利不到三两银子,落安平均每隔三日来一次,再加上他典当的物件,依照这个频率计算,她不指望能赚落安的钱,但也不能亏本。于是,她坚定地说道:“十两!”
落安还价道:“十五两。”
“十两。”
“十四两!”
白云怒道:“就十两!再多整个抵铺都得给你败掉!”
落安还能说什么呢,面对这位性格古怪的老板娘,他愣了一下后,觉得还是赶紧拿钱走人为上策。
落安走后,白云掂量着落安典当给她的包裹。包裹软软的,估摸着里面是一件破衣服。她打开一看,果然是一件衣服。不过,衣服倒是不破,有八成新,是一套做工和料子都很不错的喜服,深得白云的欢心。她心想,十两银子,值了!
三日后,落安再次垂头丧气地走进白云的抵铺,没见到白云的身影,便喊道:“老板娘,典当东西嘞!”
白云正给刚刚洗过澡的湾湾擦拭,听到声音后,直接抱着湾湾从里屋走出来,问道:“典当何物?”
落安从怀中拿出半壁翡玉,说道:“这个,你看看值多少,快付钱给我,老子等着翻盘!”他急切地说道。
白云接过玉佩,仔细观摩一番后,给了落安十两银子,并说道:“待我验过此物,若是真物,另当别论,三日后你且再来!”
落安不解地问道:“另当别论是何意?”难道还能加钱?
“若是真的,整个抵铺同我都是你的!”白云坚定地说道。
落安瞅了瞅当物台上这只只吃水果的狗,又望了望这位似乎有些“疯狂”的老板娘,仓惶离去。
时光匆匆,如白驹过隙。在白云看来,岁月仿佛是催生无聊的利器。然而,整整一个月、一季秋日过去,落安都没有再来过她的抵铺。这时,白云才惊觉,自己的生活里好像少了些什么。
一日,白云正在吃早饭,湾湾吃得津津有味,而她却没什么胃口,对着铺门神游天外,半晌才喃喃自语道:“湾湾,你说落安不会遇到什么事了吧?他是不是发财了,以后都不需要来抵铺了?他是不是没听到三日之后来这里的话?我是不是得去找他?”
湾湾似乎日日听这些话,已经听得有些不耐烦了,蹭蹭跑出了抵铺,以往要半个时辰才会回来。可这日,天渐黑去,也不见湾湾回来。白云急了,关上抵铺的门,顺着街道寻去。
“湾湾、湾湾、湾湾……”白云边走边喊着湾湾的名字。
冬日的天空,寒风凛冽,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地飘落。白云依然漫无目的地寻找着湾湾,这一寻便是天黑,却依旧不见湾湾的影子。
“湾湾、湾湾、湾湾……”白云的声音几乎沙哑,到最后几近说不出话来。
寒风凛冽,吹得雪花纷纷扬扬,如鹅毛般飘落。
此时的落安,正与几位下属坐在一家酒肆里吃着热菜、喝着温酒。没去抵铺的这些日子,他过得很快意,因为自那日从白云的抵铺出来后,他每日都赢了不少钱。
有一次,湾湾溜出来见着落安,便欢快地向他迎去。落安拿了一块肉到湾湾嘴边,说道:“小土狗,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还吃不吃肉!”
谁家狗不吃肉呢?况且它已经陪着白云吃了太久的水果。湾湾狼吞虎咽地吃完,欢快地摇着尾巴表示还要。
一来二去,湾湾每日都要来此处一探,就因为这里有肉吃。
这日,湾湾又来了此处。落安叫伙计拿出湾湾的专属饭碗,给它添上肉,醉言道:“小土狗,有道是狗不嫌家贫,我呀,一度怀疑你是不是狗?以前我穷的时候,你弃我而去,如今我有肉吃,你又舍了抵铺里只生吃瓜果度日的老板娘,你说你是不是成精了?”顿了半晌,落安深深叹了口气,“如今这世道,狗都知道换个好主子,不知这天下的主人何时换掉?喂,小土狗,你吃完快回去,省得老板娘找不见你,该着急了!”
落安微醺,瞧着漫天飘雪的夜空,脑海中似是浮现出白云那张略显僵硬的脸。白云生得极为好看,细枝柳腰,杏核眼眸,仿佛是天外来客。但他从未见得她那双清澈的眸子,露出过笑容。
他好像好久没去抵铺了,每晚睡前,脑海中最清晰的人,竟是白云的模样。
“湾湾、湾湾、湾湾……”
彼时,近处传来白云那带着焦急与关切的呼喊,一声声“湾湾”回荡在空气中。落安从恍惚中回过神来,俯身抱起脚边的小土狗湾湾,嘴角噙着一抹戏谑的笑意,打趣道:“你这小土狗,你家主人倒是疼你疼得紧呐!才一会儿不见你,就急得学你叫唤,你听听,这嗓子都哑了,怪可怜的哟!”言罢,落安又朝着门口提高音量喊道:“老板娘,你家小土狗在我这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