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
“爹,真不是偷来的!不相信明天我陪您去绫罗阁里问问。女儿现下太困,只想睡觉,有事明天再说。”说完,她起身,眼睛半睁半闭地走上楼去。
一夜无梦,次日白鸽睡到日晒三竿方才起床。刚起床,她的眼皮肿得跟池塘里的青蛙眼一般,精神却格外好,一整天都帮着赏心做活。直到吃晚膳时,也不见白鹤回来,问过赏心,才知道白鹤下工后要去绫罗阁替她赔礼!
“赔礼!”白鸽乍一听,哪还坐得住,火速赶往夏子汀的铺子,赏心尾随其后。
待白鸽赶到铺子时,只见父亲白鹤双膝跪地,身姿卑微地伏在铺堂中央。他身旁,那匹昨晚带回去的红绸静静躺着,鲜艳的色泽在略显昏暗的铺子里格外刺眼。周围,熙熙攘攘的看客围成一圈,交头接耳,指指点点,好奇的目光如芒在背。
这又是何苦呢?白鸽心中一紧,急忙快步上前,双手用力搀扶起父亲,无奈又心疼地说道:“爹,事情还没弄清楚呢,您先起来!”
其实,压根没人逼着白鹤下跪。他不过是想平息这场风波,将事情化小,一到这铺子便不由自主地跪了下去,还信誓旦旦地说,要等到夏公子原谅才肯起身。
在白鹤心里,虽说事情是白鸽惹出来的,但只要把物件原封不动地退还,对方应该就不会为难女儿。倘若真要将他和女儿送官查办,他甘愿替白鸽顶罪,只要能护得女儿周全,哪怕被千刀万剐,他也绝不皱一下眉头。
可此刻,他瞧见白鸽亲自送上门来,吓得脸色煞白,慌慌张张地起身,双手连拉带拽,想把白鸽赶紧弄出去。嘴里还不停地小声嘟囔着:“笨丫头,谁让你把鸽儿带来的,你是想气死我这把老骨头吗?”
“我拦了,只是没拦住!”赏心赶忙解释。
“你都在她后面才到的!死丫头还学会狡辩了你?”白鹤气得吹胡子瞪眼。
“我确实拦了!”赏心一脸委屈,她原本是真想拦住白鸽来着,只是不知怎的,这次小姐跑得跟风似的,她怎么追都追不上。
“得了,快将小姐带回去!”白鹤心急如焚,若不快走,只怕掌事一来,女儿就走不掉了。
“那老爷你呢?”赏心满脸担忧。
“我得给这的掌事赔礼道歉……”白鹤长叹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悠悠响起:“既然如此……”
闻声,在场之人皆齐刷刷地朝声源处望去。
只见一位公子从二楼缓缓走下,他气场强大,周身散发着一种生人勿近的气息。左手戴着一只翡翠墨玉扳指,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幽冷的光。他目光高傲,眼神中满是不屑,仿佛在场之人皆入不了他的眼,直接发号施令:“让你的女儿留在绫罗阁打杂一个月!”那语气,强硬得不容人有一丝一毫的抗议。
别人或许不识得此人,但白鸽可认识,不,确切地说,是识得!
白鸽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嗤笑一声,大步走到凌落面前,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吼道:“凭什么?这些布匹明明是我用我的聪明才智换来的,你们绫罗阁难道不讲诚信吗?信不信本小姐去给你们好好宣传宣传!”
然而,凌落却完全把白鸽当作空气一般,眼皮都没抬一下,径自走到椅子前坐下,神色冷淡地说:“你们都听不清楚吗?”
白鸽只觉一股怒火直冲脑门,她居然被无视了!
“你给我站住!冷冰棍!”白鸽气得浑身发抖,欲上前理论个清楚,却被白鹤与赏心死死拉住。
“清楚,清楚!”应声之人正是白鸽参赛时的掌事,他已然心领神会主子的意思,赶忙上前,恭恭敬敬地对白鹤说,“老奴是这里的掌事,两位惊扰到了小铺客人。故此凌公子让白小姐留在这几日,算是略作惩罚!”
“惊扰?这负责人还真会见风使舵啊!”白鸽气得肺都要炸了,本想破口大骂,但看在夏子汀的面上,最后只能咬着牙,无奈地吐出一句:“好个奴才!”
“谢谢白小姐的夸奖!”掌事装作听不懂白鸽的言下之意,又对白鹤说道,“俗话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希望白老爷能理解!”
白鹤自然明白这个道理,哪一行都有它的规矩。只是把一无所知的女儿留下来,他实在放心不下,生怕女儿会捅出更大的娄子,那可就错上加错了!于是他委婉地开口:“我女儿的思维异于常人,留下她可能会给您添麻烦。要不然让我或者赏心留下,您看如何!”
“请问异于常人是何意?”一旁的福全不由得好奇起来,难道白鸽比常人聪明?
白鹤苦笑着,无奈说道:“不瞒掌事,我这位女儿打四岁那年摔坏了脑子,时而清醒,时而糊涂,故此……”
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福全不禁蹙起眉头。昨晚好多人都见过白鸽的过人之处,就连夏公子都赞不绝口呢!
他偷偷看向凌落,只见凌落正事不关己地品着茶,似乎没有多说话的打算,心中便已明白主子的意思。他笑了笑,说道:“白老爷放心,白小姐聪慧机灵,咱们昨儿可是见识过的!”说着,他招了招手,走过来一位小厮,“白老爷,白小姐,此人可认识?”
赏心想都没想,一口回答:“认识,从小便欺负我家小姐!”
白老汉又问:“周小六,与他何关?”
白鸽横眉冷对,双手环抱在胸前,一言不发,眼神中满是愤怒。
福全不急着回答白鹤的问话,而是含笑问周小六:“你觉得你比白小姐傻吗?”
周小六抿了抿嘴,先是恭恭敬敬地对白家父女鞠了一躬,然后说道:“白老爷,以前是小人瞎了眼才会说白小姐是傻子,白小姐莫记在心上!”
白鸽或许不知,但白鹤和赏心心里都清楚,这周小六肚子里有点墨水,做事也精明,算是瑞平巷混得不错的人!
这不,昨晚在夏子汀面前立了一功,今日就被传到此处做事。当然,夏子汀并非因为周小六说出了白鸽家在哪而奖赏他,只是为了监视白鸽。今日恰好和凌落一同来此。
周小六可以说是从小欺负白鸽长大,今日却对她这般礼貌,令白鹤大为震惊。
难道自己的傻女儿正如道长所言,换了魂魄,不傻了?
那天烧的香,真的是万金难求的成愿香!道长说的另外一番话,岂不是……
这,到底是福吧!白鹤深深吸了一口气,许久才缓缓说道:“之前你总说鸽儿坐井观天,难得你也能向鸽儿道歉!罢了罢了!”
当初周小六的本意,是把白鸽比作一只□□,总是两眼直直地盯着天鹅看,心想着得到天鹅,却不知道自己永远都等不到天鹅的垂青。
白鹤深思之后,既然女儿如今恢复了正常,他倒觉得让白鸽在绫罗阁待着也未尝不可。他在这方面倒是看得通透。一方面,凌家生意涉及大江南北,让白鸽留在这谋个差事也好,他并不认为女子抛头露面就是坏事,否则穷人家的女子吃什么!另一方面,也想让白鸽分分心,免得天天闷闷不乐地呆在屋子里魂不守舍。现在,就只等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女儿自己表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