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遇眉眼弯弯,笑了。
“你那时就记住我了?”
“嗯,你说你要罩着我,就会保护我,最后被打的躲进仓库里,你还有模有样地说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第一次看到你这样有趣的小孩。”
秦遇起身欲走,秦沅蹊拉回来摁在怀中哄。
秦遇扶额,幸好是晚上,不至于让人看到她熟透了的耳尖:“下一个下一个。”
秦沅蹊“嗯”了一声,但是没有一下子全说出来,而是先是说了几个关词:“街上,馒头,小孩。”
秦遇一点就通,她摆摆手:“不就是到街上捡捡别人不要的东西呗,反正丢了也浪费,顶多就脏了点。”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还是在所难免地难为情。完府没了时她年龄正小,娘亲本是大家小姐,到了完府也是养尊处优,一时间没有做活的本领,秦遇饿极了只能上街当小乞丐。
“不止。”秦沅蹊抿唇,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秦遇,继续道:“街头行刑,示众。”
秦遇嘴角僵着“哈哈”笑了两声:“哦,这次啊,有那么一点印象吧。街头杀了个贪官是吧,大家都朝他扔青菜扔馒头,跟不要钱似的,我就多抢了一些。哈哈哈,哈哈哈。顶多菜上沾了点血,我专拣干净的。”
其实不是,她都捡。她不仅要给自己,还要给家里的母亲。
“你当时就注意到我了?”秦遇试图快点将这个话题推过去。
“你抢的最多。”秦沅蹊一不留意就逆了秦遇的意。
“那你当时怎么不带我走?”
话刚一问出来,秦遇心里就有了答案,身为皇室,本就有千双眼睛盯着,如果那次秦沅蹊将自己带走了,那以后再出门,岂不是有人排成排挡在秦沅蹊面前,让他带走。有歹念之人太多,对于秦沅蹊这样的人来说,对别人善良,就几乎等于给自己捅刀子。
秦遇一句“我知道了”还没说出来,秦沅蹊就开始道歉,秦遇用手抵住了他的嘴,自顾自说道:“你本就没有义务带我走,你别老是这般道歉,你在这个位置上,就要狠下心来,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顾,保护好你自己。”
“秦遇,我真的错了,你别再撇清我和你之间的关系了。”秦沅蹊睫毛轻扇,压着秦遇的手腕,将她整个手心都印到了自己唇上,秦遇感觉有些痒,挣扎着拿开。秦沅蹊道:“虽然师傅也像你这般说,要我狠下心,狠下心就好了。当时我学着,所以只是看着你,什么都没有做。我的心确实狠下来了,可常常会后悔。”
秦遇干笑了两声,然后沉默了很久。她捏了捏鼻梁,继续问:“还有呢,四九年,你又见到了什么。尽管说!我能经历过一次的事情,也能再回忆一遍。”
“嗯,我相信你。”秦沅蹊的声音温柔而坚定,伴随着夜间的清风,传进秦遇的耳朵里,内心深处。
这世界上,现在有一个人,能够记住她忘记的过去,能够接受她的不堪,能够相信她本不具有的勇气。
秦沅蹊接着道:“后来,在藏春阁。”
秦遇本来有些惴惴不安的心,听到藏春阁之后,非常有底气地安定了下来。
她自知自己在家族覆灭之后就变得充满戾气,藏春阁是她缺德事做尽的一生中少有的可以积德的东西。藏春阁安置在万花楼后面的巷子中,用来收一些流落街头、无法谋生的人。藏春阁雇了专门的教书先生,教里面的人读书识字,或者是做生意、与人打交道的方法,等到了一定的年龄,便会将他们赶出去,让他们自己谋生。死活赖着不走的人,秦遇直接告诉他们,再不走,就将他们的眼睛和舌头挖出来,然后把他们扔到大街上,让他们自己谋生。
建立藏春阁的人,曾自报名号为金阁阁主。民间既有流传这个阁主心地善良,广为救济;也有流传金阁阁主心狠手辣,就算你在藏春阁待了很久,做了很多事情,只要年龄一到不走,就会被狠狠折磨一番,然后扔到大街上去。
但是总归还是一种善行,秦遇放松下来,全身的重量靠在了秦沅蹊身上,想听听秦沅蹊是怎么被自己折服的,结果秦沅蹊道:
“我看到你捡地上的桂花干吃。”
秦遇哑然。
她深吸几口气:“除了这些,我难道就没有做过什么惊天地动鬼神的超级大好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