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无聊赖地过了三天,几乎每天的作息都按部就班,毫无波澜。
早晨醒来便去晾晒药材,下午看完了书便去清点药柜存量,晚上吃过晚饭没多久就熄灯入睡。
这天也是一样,我抱着本书坐在院子中随意翻看,恍恍惚惚等到了日落,只怕再一眨眼天就全黑了。
我是习惯了安静,可并不习惯独身一人。
即使师娘不在药肆中,也还有个不喜欢与我说话的师兄在身边,只要有个能喘气的活物陪伴着我,是热闹还是死寂也无所谓了。
唯一的青蛇也抛下了我。
趁着夜色未升,麻利点起屋子周围的灯笼,刚要转身去厨房蒸个馒头将就下口腹,忽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声音离我不远,仔细一听还伴着急切的喘息。
“呼!呼——鄢、鄢大夫,鄢大夫!”
我听到人声,赶紧提起一盏灯笼开门寻去,脑海中不断检索着这道陌生的嗓音,等见到来人才确定我与他并不相识。
偶尔是会有猎户在捕猎时受伤前来医治,那些人我分得清样貌,但眼前这人一看就做不了狩猎的活儿,一眼看去倒像个文弱书生。
见有人出来迎接,他激动地朝药肆跑来,不过几步就累得不行,弯腰咳喘厉害。
“鄢大夫,我、我家里——”他的喘息还未平复就急忙开口,抬头猛地一愣,“你?你是哪……”
“你找师娘有什么事吗?”我省得介绍,直接开口打断了他的疑惑,看他这模样估计是家中有人突发病症了才跑上山来。
我心中不安。从前师娘教授我医术时也给我出过几道疑难杂症,我那时应付的还算可以,但偏偏在师娘离开时头一回碰上了这种情况,我自己并无把握能够把人救下。
可师娘才下山几天,要等她回来处理就太晚了些。
面前人惊异一刹,很快回神,面色重新染上焦急,“小大夫,我是镇上医馆的人,家母托我来药肆求药!”
他虽然慌张,言语却说得清楚。
师娘平日下山会将师兄煎好的药也一并带走,而前几日镇上多人风寒,师娘还将药肆中大半的药材也送到了医馆中,表示若再有病人缺药可以来此处取用。
带师兄离开前,师娘已经治好了大半病人,所以才会让我一人留下看守,可昨夜山下突然降寒,一夜间竟半个镇上的人都染上了热症。
医馆里本身药材不多,师娘留下的药也一下治不好如此多数量的病人,馆中大夫接应不暇,只好让自己的儿子上山来求药。
听完他的话,我松懈下紧张的同时又不禁担忧。
药肆中常备的药材确实不少,可没有师兄帮忙采药,光是卖出、没有填补的话撑不了太久,更别提这次镇上居然一半的人都急着用药。
可情况紧急,我顾不得之后,请他稍等一会儿立马回到药肆开始打包药材。
用以治热症的药方不少,我只包了几种最常用到的药,多了怕他路上负重,更怕万一丢失耽误了治病。
来求药的少年接过包袱,弯腰道谢几遍,不等我说明用量,给过钱后就转身跑了。
仔细一想,他本就是医馆中的人,如何用药肯定是明白的。
这人从没来过山中,看他的年纪,大约和师兄是差不多的,不过就算他和师兄碰上面了两人也谈不来什么趣话。
林中脚步渐远,我总有种预感平静的日子一去不复返,恐怕明日还得见他,于是回到药肆清点了一遍药材,称好重量后依次分类打包,忙到半夜才睡。
果不其然,次日一早天刚刚亮,我还没来得及把药篮晒出去就又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和呼喊。
“小大夫,小大夫——”
我提前把药材包裹提在手里,开门站在石阶上看他跑近,他脸上略带尴尬,道谢后又留下一个钱袋,闲话没说几句就跑了,只是这次还顺带问了我的姓名。
山下的医馆比山中药肆大多了,开在镇上几十年,无人不知晓,问诊治病的生意倒比冯家的其它买卖要更大。
少年名冯知,临走前与我约定隔日再来买药。
我不能下山,几日里就在药肆中帮忙煎药备好再送他,总归能帮一帮。
但药也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镇中病人大多不见好转,连七日都没撑到,柜子里的药材就快空了。
期间有猎户自发前来帮忙,但他们对药草了解甚少,每日采来的量也不够医治。
我算算时间,师娘离开已有十日,剩下的几天我自然不能耗在药肆里白白等待。再一想,师娘只说让我不要下山,那如果只是在药铺周围找找草药应该不成问题。
我没纠结太久,送出最后一包草药后背着竹篮出了院子,回想师兄曾常走哪边的小路去采药,自己也有模有样地寻了过去。
开始时,我不敢离药铺太远,只在能看见的一小片山坡上来回寻找。后来越走越深,越爬越高,背上竹篮越来越重,不知不觉已看不见药肆屋顶。
除了雨雪,其余时候山上气温都不会有太大变化,所以山下降温影响不到药肆中。连着几天晴朗,山顶留存几日的积雪都化了,林间湿冷,泥路难走,我又往上爬了一段,掂量了下篮子里的药,想着也够几日应急,便不再往深处搜,准备原路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