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我睡得忐忑,梦中时有身影恍惚而过,难寻踪迹,一直扰我到惊醒。
我备好早饭,等了大约一盏茶的时间也不见师娘出来用餐,猜想是昨夜忙得太晚,这时还未醒。
我将饭食放在锅上热着,轻手轻脚地走到后院儿里,拿出还未晒好的药草铺在篮中,一一排在矮墙上。
待我做完了活儿回到屋里,饭桌上的粥食已经不见,只剩些小菜还没动。
师娘这时应该已经去照顾师兄了,我站在原地前朝师兄房门里看了一会儿,收拾好饭桌后独自回到卧房,随手捡起昨日丢在床尾的册子,搬来马扎坐在后院儿中默读。
但不管是现在还是昨夜,我都没有太多心思耗在书册中。
来来回回没看几页,抬头望向山路的次数比记在脑海里的文字要多得多。
虽然青厌说过我还能去找她,但她没有提到过自己的住处,也没说我什么时候能去打扰。我可不想自己哪天满心欢喜地去林中寻她,结果一天到晚都见不到人。
不过即使真会这样,我也不敢对她有何怨言,最多只会生个闷气、失落几天就再次寻去了。
这才分开还不到一天时间,我频繁找去也不知会不会惹她烦躁,斟酌一想,还是过个几天,等我再去山下拿回药材后得空去见她。
无人相伴的几天总是寂寞难捱,几天下来,除了吃饭,其余时间我连师娘的身影都见不到几回。
这天我终于寻到机会,和师娘提起要下山取药的事,她并没有多大反应,淡淡道:“嗯,你且去吧,回来时千万小心些,莫耽误太久。”
“长雪明白。”
我收拾好衣裳,携上几个布袋就下了山,一刻不停地朝医馆走去。
今日镇上似是有赶集,街道上的人要比我上次来时多了不少,许多人手中拧着包袱、或背着沉甸甸的竹篮,一边吆喝一边赶路。
若身上没有活儿,我是很愿意在镇上多留会儿的,能和你来我往的商贩们随意闲谈片刻也不错,可惜时机不太对。
我找到医馆,发现里头的人并不算多,省得我还要等候,账房先生一眼就瞧见了我,他还记得我,马上招呼来药童把我定下的药材取出来。
“客人要不要再清点一下,如果漏了什么我们一定补齐。”他附来一张单子。
我接过,随意扫了一眼,笑道:“不用了,多谢。”
我又从怀里掏出一串钱放在台面上当做谢金,账房与我推脱几番,最后还是接下,谄媚地说以后再来买药一定先为我安排。
包袱不多,个个看着似铜盆一般大,我塞了几个在背篓里,剩下的就拧在手中,一步一步往回走去。
密密麻麻的人群已经散开,路上人渐渐变少,交谈声此起彼伏,互相说着这次赶集卖了什么好价。
拐过街角走到半路,忽在人声喧噪中听到一声压抑的低咳,接着咳喘不止,几乎吸不上气。
我原地驻足,认真听了会儿声音是从何处来的,仔细一想,貌似这症状就是我前不久随手翻到过的医术中所写的,但那时我三心二意没记多少,如今碰上了倒觉后悔。
咳声渐弱,被吵闹掩盖过去,我心急又往前探去几步。
谁知正好拐过一家门前,一只黄狗原地跳起冲我连连嘶吼,吓得我不敢再动。
“汪!汪!!汪汪!——”
那狗被栓在门前柱子上,见了我就狂吠不止,四肢大张,尾巴塌在腿后,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像是害怕又极度恼怒。
有人听到犬吠在屋里大骂几声,我怕惹来麻烦,便放弃了寻找,扭头朝镇子外走去,离得稍远后才听不见狗叫。
大包小包的药材摞在身上,压得我步伐沉重,越走越吃力,上山的路走一步歇一步,硬是拖了快一个时辰才见到药肆门前的石阶。
我坐在石阶上大喘着气,手中不闲,拿过包裹重新打了个严实的活结,等呼吸顺畅些后继续往上爬,到了药肆门口放下,一包一包往里搬。
师娘听到我回来的动静,从卧房出来轻轻关上房门,接过我手中一大包药材,道:“辛苦你了,长雪。”
“没事的,不过是点体力活儿,师娘照顾师兄才辛苦呢。”
再者,我这样任劳任怨也不是纯粹好心,一是想让师娘对我放心,准了我以后自由上下山;二是,我还想忙完等空闲后再去山里找青厌。
可我还没借机说要出门,师娘就先一步拦下了我,问道:“长雪,今日晚饭我来做就好,你能不能……”
我心跳一顿,猜想到某种可能,虽有不安却也没说,“师娘需要我做什么?”
她犹豫片刻,认真看着我:“你能不能下午就留在屋里,帮我把斗柜上的药方煎几副。”
我大概能预料到还有其它活儿要忙,所以也没有太过失望,几步从斗柜上拿来张药方,仔细读了一遍后答应:“好。”
师娘颔首,似乎还想说什么最后也没说出口,记下入柜的药材后又回到了师兄房里。
我拿着这张药方站在原地,不舍地看向窗外。
原先打算拿完药后就去山里找人的打算彻底泡汤,下次就不知还能用什么借口跑去山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