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俩一唱一和,将两人的行踪交代得颇为清楚:送人回房后,两人一同回到斜对面的自己房间,一个喝酒听雨,一个擦刀看功法,互不干扰但彼此知晓对方同在房内。时间、地点、行为、状态,似乎都说得过去。而且,两人强调了“未曾离开半步”,并互为对方的人证。
徐远舟的目光在兄弟俩脸上来回扫视,大唐的爽直坦荡与小唐的沉静专注形成鲜明对比。
他注意到小唐在提及“功法图谱”时,眼神确实流露出一丝武者特有的专注,不像是在说谎的样子。
徐远舟沉吟片刻,问出了一个关键问题:“二位兄弟一直在一起,互相可为见证,这自然是好。只是……二位在房内,可曾察觉到四楼‘云岫阁’方向有任何异常的动静?”
大唐和小唐闻言,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那眼神中传递的信息快如电光火石。
大唐脸上的爽朗笑容收敛了几分,眉头微蹙,仿佛在努力回想,他率先开口,声音比刚才低沉了些:“余公子这么一问……”
他说着挠了挠后脑勺,露出几分困惑:“我当时光顾着喝酒听雨了,那雨点子砸在瓦片上噼里啪啦的,跟炒豆子似的,雷声也是一个接一个炸得耳朵嗡嗡响。四楼?动静?没听照!”
他用力摇了摇头,一脸笃定:“没!我是真没留意四楼有啥特别的响动。要说最大的动静,那就是老天爷发脾气了!好久没见这么大的雨了!”
“哼!废话连篇!” 一声压抑着不耐的冷哼从旁响起。
伯子衿双臂环抱,斜倚在柱子上,俊美的脸上满是烦躁,脚尖不耐烦地点着地。
他本就因之前的压抑和对这些凡俗琐事的厌烦而火气未消,此刻听到大唐这绕了半天、看似实诚实则避重就轻的回答,更是觉得聒噪刺耳。
“问你听到什么没有,扯什么老天爷下雨!耳朵被雨灌满了不成?” 他声音不大,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大唐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呵斥惊得一缩脖子,脸上肉眼可见地泛起一层窘迫的红晕。
他下意识地又用力挠了挠后脑勺,声音也低了几分,带着明显的局促:“这,这位仙长息怒!我是真没留意到啥特别的……雨声雷声实在太吵了……”
他求助般地飞快瞥了一眼身边的小唐,急急地补充道:“我嘴笨,说不清楚!要不……要不还是听我弟弟说说?他心细!没准还真听到了什么动静!”
众人的目光随之聚焦到小唐身上,小唐依旧沉静,但眼神中多了几分思索。
他沉默了两息,才缓缓开口,审慎说道:“雷雨交加,声响确如大哥所言,极为嘈杂。不过……小弟在擦拭佩刀、参悟图谱时,心神相对沉凝,对周遭细微异响或许感知略强于大哥。”
他抬起眼,目光平静地迎向徐远舟探究的视线:“在风雨声与雷鸣的间隙,小弟似乎……隐约捕捉到过几声从上方传来的、不甚清晰的异响。”
“哦?是何异响?”徐远舟立刻追问。
小唐微微蹙眉,似乎在努力分辨记忆中的声音:“难以言明具体方位,但感觉是高处。像是……几声沉闷的撞击,如同重物倾覆?又夹杂着几下……短促而尖锐的刮擦之音,只是这些声响都被雨声雷音撕扯得断断续续、模糊不清。”
他顿了顿,补充道:“异响持续时间极短,转瞬即逝,很快便被更猛烈的雷声彻底掩盖。小弟当时只道是风雨太大,吹倒了什么器物,未曾深想,也未惊动大哥。”
大唐在一旁听着,先是有些惊讶地看了弟弟一眼,随即恍然点头附和道:“对对对!小唐这么一说,我好像也有点印象了!是有那么几下怪动静,但太短了,又赶上下一个炸雷,我还以为是风吹倒了架子、花盆啥的呢!根本没往心里去!”
徐远舟的目光在小唐叙述时拂过刀鞘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又落回他沉静的脸上。
这证词滴水不漏,既利用了环境噪音的掩护,又隐约提供了与现场痕迹暗合的模糊信息,可谓圆滑至极。
徐远舟心中疑虑未消,面上却不显,只是微微点头道:“原来如此。风雨扰人,细微声响难以分辨,也是常情。”
他口中说着理解的话,目光却再次精准地锁定在小唐腰间那柄乌沉佩刀上,话锋顺势一转,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探究:“二位兄弟的佩刀,倒是颇为精良。既曾擦拭把玩,想必此刻亦是寒光湛湛?”
他向前半步,目光如炬,直接伸出手掌:“不知可否借余某一观?”
此言一出,大堂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
索看兵器!这已不仅仅是核实证词,而是近乎直接的物证查验!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两把佩刀上,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