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好的笑容,后来他再也没看见过了。
因为他摔了腿,变得愈发寡言稳重,她跟在身边,耳濡目染。
他莞尔一笑:“珍珠是打定主意,非我不嫁?”
白婳又要哭,明疏接着说:“那这样吧,咱们两个来个约定。”
“你听话去书学念书,三年之后,若你还这般笃定要嫁,成序哥哥八抬大轿娶你过门。”
他浅淡笑着,语气似在哄孩子,但白婳信了。
还一信就是三年。
从那之后,明疏再也没唤过她的小字,白婳不想承认这三年都是他的缓兵之计,但这种无力感随着年岁越来越清晰。
——他在按部就班的缓缓抽身。
第二日天刚亮,海棠进来给她梳妆:“姑娘没睡好?”
不止憔悴,眼眶里都有些红。
白婳摇头,“雨声断断续续的,吵得头疼。”
她没什么精神,又道:“一会让人上些浓茶,我提提神。”
正说着,外间一个丫鬟听见动静探头探脑往里看,像是在看白婳起床了没。
海棠瞧见了,把人叫了进来:“可是有什么事?”
银杏是海棠的妹妹,长了张娃娃脸,进门后道:“姑娘,二公子来了,在廊下候着,说有话跟您说。”
“……这才什么时辰。”海棠一愣,往外看了眼天色,还在下着小雨,更加显得阴沉沉。
银信一脸懵懂,跟海棠一起等着白婳拿主意:“卯时不到就来了,叫别吵醒姑娘。”
白婳没作声。
海棠:“二公子回来后都安生,怎的忽然登门……是不是上次在点翠阁说的,还想再提醒姑娘些?”
白婳摇头。上次点翠阁的事已过去许久,明肆大约是为昨天那些话来的。
致歉的可能性不大,这位二公子就没跟谁服过软。
但总不至于是追上门来奚落她?
白婳有些烦闷,她懒得猜了。
“就说我这几日起得都晚,叫他别空等,有什么话你帮着转述。”白婳对银杏说。
银杏忙道:“已经说过了,二公子没搭理。”
“……”白婳觉得,晾着他不是办法。
明肆的脾性,打小就犟。今日不成,或许他明日还会再来。
与其反复纠缠,不如一次把话说开。
两个丫鬟给她梳妆,穿戴整齐后,白婳还是去见了他。
此时外头天色已然大亮,雨水从廊外滴落。
明肆穿了身紫黑锦袍,发带同色,在这阴蒙蒙的天色下,回头的那张脸无甚表情,衬出几分清冷的矜贵来。
他视线黏在白婳身上。
“二公子清晨登门,是什么要紧事?”白婳停在五尺开外,礼数周到又疏离,“下次差人来捎个口信就好,二公子回京赶考,时辰宝贵,不敢叫耽误温书。”
明肆盯着她。脸上施了脂粉,但眼眶里的倦容不骗人。
他微微沉吟:“没睡好?”
“……有什么事吗?”白婳不想闲聊。
明肆停顿片刻。
“昨日……”他微微蹙眉,刚起了个头,被白婳淡声接了过去:“昨日只是一时触景生情,是我失态,还请二公子莫要放在心上。”
明肆:“生什么情?”
白婳:“与二公子无关。”
明肆:“那你在气哪句话?”
“二公子多虑了,我没有生气。”白婳始终不与他对视,仅仅只维持了几分表面功夫罢了。
明肆个子高,五官也深邃,他盯着人看的时候,即便没有表情,也显几分凌厉。
他原本也不太知道昨日是哪句话失言,在他看来,全是实话。
但给人说哭了,好歹上门来表个态度。
只是白婳将路堵得太死,他无从下手。
她声音温和却冷淡:“二公子请回吧,一家人,无需这般计较见外。”
明肆舌尖在上颚来回扫两圈,心底躁动。他性子直来直往,白婳这种钝刀子磨人,却又不好乱说话对她耍混。
——本来就是赔礼,咄咄逼人算怎么回事。
注定无功而返。
翌日,起了大风,枯叶落了一地。
早上阿吉过来一趟,是清霜院的腊梅开花了,大公子叫折了几支花苞饱满的,给她送了过来。
白婳的阴霾一扫而空。
“把箱子里那个琉璃樽拿出来,养花正好。”她笑着吩咐海棠。
琉璃樽里灌上清水,花一插上,整个屋子里都是清香。
又过了两日,善柔长公主给侯府下了两张寿宴的帖子,来人说请侯夫人和白婳一同前往。
白婳略感意外。
之前还当长公主是客气话,没想到竟真的下了帖子。
不过宁远侯府在汴京里也算有头有脸,以善柔长公主的身份,虽不至于主动交好攀附,但侯夫人主动登门去了丹青宴,结交一番也是顺水推舟的事情。
侯夫人带白婳去了寿宴。
她对京中其他贵女不太相熟,好在有薛芳漪,陪着说话,时间过得很快。
薛芳漪对明肆,仍是十分防备,话里话外,都在说他的不是,提醒白婳警惕,不要重蹈覆辙再被他拖下水。
——将他说得如虎似狼。
白婳失笑:“倒也没有你说得那般严重。春闱在即,二公子心气高,奔着夺魁而去,没那时间耽于私情。”
说完她纠正道:“而且当年之事闹起来,也怪流言蜚语撺掇,未必是二公子本意,少年人年轻气盛,可能都算不得私情。”
薛芳漪:“那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