彤棠捏了捏眉头,事情已经进展到这一步,她暂且不打算纠结洛镜之前的一事。
她低声对着水滴道:“我不再去想以前了,眼下,快是最后几步了,你好好修养,准备准备,只需到朝前,破绽就能出现。”
“他当初,给了你什么,你又埋下了何种引线?”
“最后一叶荷瓣。”
水滴另一边不再有声音传来。
司外人群熙熙攘攘,朝着巨大声响的来源移去,好奇心作祟,总要打听着监天司中发生了何事。
一缕似云雾般的飘带穿梭在人流之中,最终汇聚在了一人手腕上。
云昭抬起手,云带环绕在他的手腕上,最终融合进了他的体内。闭了闭眼,云昭已经知道监天司内发生的异变。
却是逆着人群,朝另一方向走去。佩剑悬挂在腰间,他望了一眼,眼中显出几分犹豫不决。
还是迈开了脚步。
云昭似云雾般的穿行在人潮中,难以引起注意,直至到了一处人流稀疏的地方,云雾才是囫囵聚在了一起,有化出一个人形来。
他所站的面前是一座府邸,看起来朴素简洁,所处之地也并非是城中最为繁华的地方。
这么一处地方,却正是伏坤,内阁首辅的住处。论其几乎能与皇族相抗的权力,这住处倒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云昭此次来,并未提前告知,他正准备伸手扣门,府内却传来声响,又跑来了一位侍从,站在门前,歪头瞪眼望着他,邀人进来。
云昭面上显出些警惕:“你不问我是为何而来?”
侍从笑了笑,只道:“大人知道。”
侍从引着云昭往前,步入主室,掀开门帘。伏坤正坐在桌前,面前摆着茶水,像是已经等候多时。
在云昭踏入这间屋室的时候,伏坤微微转头,看了来人一眼。侍从拉着门帘走到一旁,躬身摆手,做了个请的姿势,对云昭道:“大人早已等候多时,天师快落座吧。”
云昭仿若未闻,仍站在门口,面色低沉的看着伏坤。侍从脑袋一歪,像是有些摸不清头脑,不知云昭要干什么,可他面上却又毫无表情,像是提线木偶,有些诡异。
僵持了一会儿,云昭终于微微抬起了手,侍从瞪大了眼,却见他缓缓将手搭在了腰间的剑柄上。
“天师,你这是何意?”侍从语调不稳,甚至连忙往后退了几步。
“不必麻烦首辅邀我吃茶了,今日来,只是有几个困惑不解之处,想让大人回答一二。”
伏坤举起茶杯品了口茶,洗耳恭听。
云昭的到来是必然,他并不惊讶。
想起饕餮吸食怨气,后又是鲛人带来变故的那日,最后的那副场景,云昭也是看见了。
饕餮咬住了他的头,而后他的身体便像是没了气一般,萎缩成一副空空的皮囊。即便是成了那份样子,如今的他又能完整的坐在桌前品茶,实在诡异,难以不让人产生怀疑。
即便当时云昭在于砖缝中的怨魂缠斗,也定是看见这幅场景,也许还知道了些不该知道的东西。
这名天师能走到这一步,除却天赋,也有伏坤一份功劳,有过提拔,也有过指点。
他知道云昭心里始终存有对自己的一份敬服,这倒是省了力,因为云昭本身的特性,人皮化无法轻易作用在他身上,但他还是能听从自己的号令。
只是,这孩子实在是太轴了。总仅仅是为了自己的道理要和所有的事物较个真。
为了让他走在正确的道上,不去偏移,确实是个有些麻烦的活。
好在伏坤对此还是有些经验的。
果然,云昭质问道:“之前我在彤棠,饕餮隔壁阁楼中发现的尸体,应该并非鲛人所为……所以,与您有关系吗?”
云昭清楚的记得那夜所见,薄如纸般的尸体,亦如在青铜鼎前,伏坤的无头躯干。
都仅存皮囊。
云昭的记忆里一共出现过两只鲛。初见的小鲛人虽有夺人性命的本事,但观察在她周身的花草树木,吸食生命力和将活人变成皮囊终究还是不同。
至于附身在琏邢身上的鲛人,汐妃,虽不排除还未展现,至少至今,云昭并没有看见她有类似能力。
也就在那晚,在他即将追踪到鲛人行踪之时,被内阁所打断,不曾告知原因。
云昭知道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是他无法想象的,而身为天师,他也不应掺和进这类事务之中,只会染的一身泥。
可是越是告诉自己不去想,越是无法抑制思绪的逸散,他逃避与饕餮的交战,逃避回答怨魂的问题,却还是无法逃过自己对自己的质问。
最终,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嗯,茶有些凉了。”
云昭有些记不清,再次听见伏坤亲口说话已是多久以前,他的嗓音沙哑,像是卡壳了的机关。